——日记里的历史记忆（117）

日记：1980,8,3

早晨，与黄惠民吵了起来。昨晚，高中启、张炳真等人在我处喝酒，送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把门锁好。今天早晨黄惠民就发牢骚。其实这几天他对我就有意见，比如说我与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来，分报纸没有分给他等等。我本想从尊重老同志的角度，给他道个歉就是了，没想到他得理不饶人，于是就与他吵起来，说的也不好听。

袁培来后，我向他反映了这一情况，袁培找了黄惠民，最后袁培又安慰了我一番，此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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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刚刚进入海河指挥部的时候，作为一个乡下来的庄稼小子，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没有任何靠山，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临深履薄，小心翼翼，看人眼色行事，在单位上谁都可以呼来喝去。但是，爱读书的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自尊心强。不配有自尊心的人偏偏有了自尊心，难免就会演义出许多尴尬事来。比如说，你小小的欺负我一下是可以的，一时的忍气吞声我也可以做到。但是，如果越过了我的底线，就会引起逆反心理，进行一下卑微的反抗。

黄惠民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一个错误的我，做出了一番错误的行为。总而言之，他撞到我的枪口上了。

黄惠民，六十来岁了，瘦瘦小小的个儿，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津口音，不知何时何因来到交河，也不知以前做过什么工作，反正我到海河指挥部的时候，他的职务是看大门。在那个年代，作为一名国家正式职工看大门，肯定有我所不知的原因。单位上很多人都喊他“小黄子”。年近花甲的人了，却被称为“小黄子”，似乎少了一份尊重的感觉。据说他有点没轻没重，该着急的不着急，不该着急的却急了，与人说着话，不知哪句惹着了他，他立马就翻脸了。

我并不认为从一开始他就对我有敌意，因为我刚刚到这里，应该惹不着他；但是，他对我的歧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我是个土头土脑的庄稼小子。尽管我对他表示了最大的尊重，他似乎并不领情，反而处处挑我的毛病。比如，我正在走路，他与我说话，我一边答应一边向前走，他就不高兴了，认为我没有停下来，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话；我负责分发报纸，只是分发到科室，他就埋怨我没有分给他。其实，报纸怎么分，哪里是我的说了算的？你想看报纸，应该找领导去说。但他不找领导，却把火气发向了我。不过，我本着忍气吞声的原则，并没有直接顶撞过我。也许是看我不敢反抗，他就认为我好欺负，愈发的霸道起来。

此次冲突的直接原因是，头天晚上，我的朋友高中启与张炳真等人在我这儿喝酒，喝完酒，我送他们走的时候，忘了把大门锁好。第二天一早被他发现，就大呼小叫起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一开始，我还是秉持着忍为高的态度，不但与他顶撞，反而好言好语的道歉、说好话。不料，他依然不依不饶，话说的越来越难听。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狠狠地顶了他几句。他没料到我会回嘴，愈加的气急败坏，看样子如果不是有人拉着，他会上来打我。我这次是真的急了，也用很难听的话回敬他。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如果我急了，说话的刻薄阴损，绝对够他喝一壶的。他的脸都被气白了，再也说不出话。此时，别人上前劝解，我也真怕把他气个好歹，也就顺坡下驴了。

在一旁的齐国瑞早就看不公了，他把我拉到自己屋里，对我说：“这件事，你得主动对领导说明情况，否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对你就不利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上午一上班，我就对袁培说了。袁培也知道黄惠民那个德行，安慰了我几句，又找到黄惠民，连批评带哄，此事也就算了平息了。

过后，我本不想理他的，谁知他居然主动与我搭讪。看他那么大年纪，我也起了怜悯之心，不再与他计较，终于和好如初。过了不久，他就办理了退休手续，回天津养老去了。

作为一个卑微者，这是在交河几年的时间里，唯一一次与人吵架。

强势者切不可对弱者过分打压，欺人太甚，狗急了也会跳墙的，甚至回过头来狠狠地咬你个血肉模糊。

                                                            202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