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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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日记:1979,2,16
正式开始在海河指挥部上班,我的职责是资料员兼打字员。属于政工组(也称政办室),负责人叫袁培,五十多岁,原来也是文化馆美术组的人。
吃伙房,大凡在外工作过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
顾名思义,吃伙房就是在伙房吃饭的意思。但是,吃伙房与吃伙房不同。以我自己为例:早年在水利建设工地,都在伙房吃饭。但这种就餐方式只是吃大锅饭而已,一切听从安排,自己没有选择权,也不用任何手续,排队取饭而已;而眼下的大企业也都有自己员工吃饭的餐厅。但伙房与餐厅是有区别的。内部餐厅只不过不对外营业,无论是饭菜的品种与价格,就餐者均有选择权,与外面的饭店、餐厅无异。
我所说的吃伙房,与其不同。在里面吃饭,需要一定的手续,比如要先用粮食换成饭票,用现金买成菜票。其实就是一种代用货币。饭票分为一两、二两、半斤、一斤;菜票分为一分、二分、五分;一角、二角、五角、一元。买菜直接用菜票就行,但买主食,比如馒头、包子等,不但要交饭票,还要交菜票。其中分得很细致。至于吃的,基本都是一菜一饭,不过每天变换食谱,就餐者也没有多少选择权。偶尔也会“改善生活”,比如包饺子、炖肉、炖鱼等。主食分细粮与粗粮。粗粮以玉米为主,而细粮指的是麦子面;那时,大米还比较少见,偶尔吃一顿,也算在细粮里面。按照国家政策,细粮与粗粮是有一定比例的,比如我在海河指挥部的时候,粗粮为百分之七十,而细粮为百分之三十。不过,海河指挥部近水楼台,从每年的民工口粮里面扣留一部分,补贴给指挥部机关人员,所以,我们吃的,基本就是百分之百细粮了。
我到海河指挥部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在伙房用餐。平心而论,这里的伙食比一般伙房要好。每天的菜谱也都是变化的,不像从前在修桥工地,吃土豆,一连几天都吃土豆;炖豆腐,一连几天都炖豆腐,以至于有相当一段时间,一提豆腐我就反胃。而这里的饭菜变化比较频繁,原因是大师傅也属于“聘干”,而就餐者多是正式的国家职工,地位不平等,大师傅不敢惹。
伙房吃饭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谁说个笑话,把所有的人丢逗乐了,甚至笑得喷了饭。有爱喝两口的,还会拿了酒来,就着打的菜喝起来,关系不错的就会凑过去一起喝。有的人小气,怕人蹭酒,就把菜打回去,躲到办公室独自偷偷地喝。每到月底或年底,还会“吃结余”。这是人们最高兴的时候,因为终于吃饭不要钱了,可以敞开任意吃。岂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结余的钱,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大师傅姓王,名茂堂,王武庄公社后城子大队人。四十多岁,中等个头,很清瘦,一看就是个干净利索的人。伙房里收拾的很整齐,刀具擦得铮亮,他做出来的饭菜俩人放心。不过,他的脾气不太好,说话爱怼人(当然,领导除外)。当时,整个机关数我岁数小,有时候我去得早,饭还未熟,他就指使我干点闲杂活。我当时刚刚从农村出来,见个人就想献献殷勤,对王茂堂的吩咐,倒也乐于应命;而他对我也予以回馈:盛菜的时候,会格外的加上半勺,或者会特别多盛两块肉。
伙房的菜,量不大,半碗而已,对于我这样一个大小伙子,显然不够就饭的。本来菜就咸得很,我打了菜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再捏上一撮盐。即便如此,也会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一点汤汁,也会加上热水,当做汤喝下去。吃伙房久了,养成的口味就很重。女儿多次警告我不能过于吃咸,但我总是不听,因为觉得不咸就不香。
现在,不吃伙房久矣。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伙房情结。尤其是老了以后,愈发怀念那吃伙房的日子,怀念那种味道,那种气氛。方正的公司有伙房,我几次提议去吃一次工人们吃的大锅菜,他却觉得不好意思。我说:“你不懂,再好的饭店酒楼,再好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出伙房的味道。”
不过,这一心愿至今未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