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散步，见到前面一位老人弯腰驼背策杖而行，一副艰难的样子，老伴问我：“将来咱们是不是也会这样？”我说：“肯定啊，只恐怕还不如人家。毕竟人家这个年纪了还能出来走走，很多人老了连门都出不来呢。”

我说的是心里话。尤其是像我们这些在年轻时就深度透支身体的人，一过六十，各种病征就都显露出来；七老八十的年纪，还真的不见得如前面这位老人。

前天，与方正、宝春等人小聚，方正说最近身体老是不大得劲。我说：“正常。你们比我小几岁，到了我这个年纪，就都是添病了。”方正正在做一个医养院的项目，很自然的就说起养老的话题。比如他的项目建成之后，几个知己都住到一起，一方面可以互相照顾，一方面可以解除寂寞，其实就是抱团养老。我比他们都更悲观一些，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养儿防老”已经不现实，剩下的，恐怕只有“自谋死路”一途而已。

话题自然又转到死的问题上来，这是每个老年人都要面对的。人都会死，但怎样死？怎样死的不痛苦？我比他俩大几岁，身体也不如他俩，自然比他们想得多，还曾经专门写过文罩此事。女儿对此不理解，说我是闲得没事干瞎琢磨。其实，她们理解不了人到老年的心境，自然也就理解不了人老了在生死问题上的撕扯与纠缠。在马来西亚回国的途中，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在手机上写下了一首诗，题目是《如果生无可恋，我将自行了断》，一边写，一边泪如泉涌。写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吉，就删去了。回国之后，很长时间仍然放不下这个问题，最后仍然把它“复原”出来，发在“今日头条”，还引起了很大反响。

宝春说：“我看过这篇文章。”他俩都不同意我的观点。我苦笑了。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想法未免有点天真。自我了断的想法是真的，但实现起来恐怕不容易。一是现在这样想，真的到了那一天，会不会对死产生恐惧？也就是说，对自己下不下得了手？其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真到那个时候，还有没有自我了断的能力？

养儿防老不现实，抱团养老只能解决“生”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死的问题；请保姆也不行，媒体上经常有保姆虐老的报道。没有亲情，当养老成了一项工作的时候，你还指望她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你？进养老院是许多人们的共识，一位曾经在养老院工作过的朋友一说起就直摇头，说久病无孝子，何况外人乎？

这样下来，连自行了断都成为不可能，等于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我们这一代人就真的就陷于绝境，成了一道无解的题了吗？我不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类不就是这么一点点进化来的吗？所以，我们有必要暂时放松一点，以待人类的智慧。

                                                                       202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