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撷珍（62）

在我的老家，每当孩子淘气或者哭闹不止，大人就会吓唬他说：“再闹，马猴子可来了！”孩子恐怖的望望门外，立马不哭了。

其实，孩子哪里知道马猴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从大人的口气与神情里，他大概感知到了那东西的恐怖与可怕，下意识的绷紧了心弦，不敢哭，也不敢闹了。我是曾经被人吓唬过，也曾经吓唬过人的，不过，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至今也未弄明白，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应该是个凶猛的怪兽之类。马不可怕，猴子也不可怕，如果马面猴身，那就可怕了。

鲁迅在他的《朝花夕拾·后记》中提到过它。在《二十四孝》一文的开头，说北京恐吓小孩的"马虎子"应作"麻胡子"，是指麻叔谋，而且以他为胡人。后来知道错了，"胡"应作"祜"，是叔谋之名。唐人李济翁的《资暇集》里有一篇《非麻胡》，这样说道：“俗怖婴儿曰:麻胡来!不知其源者，以为多髯之神而验刺者，非也。隋将军麻祜，性酷虐，炀帝令开汴河，威棱既盛，至稚童望风而畏，互相恐吓曰:麻祜来!稚童语不正，转祜为胡。”

“马猴子”与“马虎子”应该是一回事。当年的麻祜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因为没有留下照片，现在的我们不可能知道了；但从孩子的闻而止哭来看，便可推测出或者相貌可怕，或者行为恐怖。有一种传说，隋炀帝下诏开汴渠，麻叔谋被任命为开河督都护。麻叔谋到达宁陵后患病，卧床不起，求医诊治，医生说必须用肥嫩的羊肉蒸熟后加入药物，一起服食。麻叔谋让人找来几支羊羔，同杏酪、五味子一同蒸食，名为“含酥脔”。 宁陵县下马村有个叫陶榔儿的，富有钱财但为人凶暴，陶榔儿家的祖坟靠近河道，害怕挖河时被发掘，就偷了人家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杀死后砍掉头和脚，蒸熟装入食盒献给麻叔谋。麻叔谋吃着这肉，香美异常，觉得和羊羔肉味道不同，十分满意，就下令让河道在经过陶家坟地时绕了个弯。陶榔儿兄弟感谢麻叔谋的恩德，继续偷盗小儿蒸熟献给麻叔谋来讨赏。其他百姓得知陶氏兄弟的行为，也效法他们，偷盗乡间小儿换取赏赐。当时，附村庄接连丢失小儿达数百名，到处可以听见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哭声。于是，当地凡是有小孩的人家，都特制一个大木柜，用铁皮裹缝，夜里就把小孩藏在柜中，用大锁锁牢，而且全家人点着蜡烛值班看守。到天亮打开柜子，若小孩还在，全家老幼都一一庆贺。即使如此，丢失小儿的事件仍然不断发生。事发后麻叔谋被人告发，朝野震惊，隋炀帝派大将来护儿把他逮捕，以“食人之子、受人之金、遣贼盗宝、擅易河道”等罪名将其腰斩，陶榔儿兄弟也同时正法。其实，医生给麻叔谋开的药方并不是人肉，麻叔谋因宵小谄佞者的蒙蔽而改食人肉，一吃上口就不可收 ，因而以吃人的恶迹名留史册。

至于麻祜后来被讹传为马虎，再到马猴，是“一蟹不如一蟹”，亦如九斤老太所说的“一代不如一代”了。其实，虎也好，猴也好，均不如人的凶残与可怖。老虎吃人，是直接开吃，而麻祜吃人，还要蒸熟了作为美食。由此可见，在麻祜面前，马虎与马猴都会自惭不如的。同时，可怕的还不仅仅是麻祜，还有那些为了私利而偷孩子献殷勤的人们。

                                                                    20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