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历史记忆（13）

日记：1975，5,28

中午，正在队部与苗之信下象棋，突然有人说尹风德跳井自杀了。上午九点多跳的井。下午两点多，刘西浩去上学，经过九队的菜园地，发现机井边摆着一双新鞋，便告诉了尹凤德的儿子。他儿子赶忙叫人来打捞，打捞上来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我也去看了。只见尹风德浑身湿淋淋的躺在井边，跳井前他用腰带捆住自己的手，可能是怕自己下不了那么大的狠心。从他身上找出来1.7元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脚上穿着一双粉色的袜子，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据说，儿子是他抱养的，从小就不大过日子，尹风德对他很失望。近几天二人总是吵架，大概是出于绝望才跳井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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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凤德在村里是单门独户。老头个头不高，微胖；平时说话很幽默，经常与人开玩笑；但是人很本分，在村里人缘很好。他属于第四生产小队。 老夫妻俩无后，从小抱养了一个儿子，自然是百般宠溺，故而惯得没有章法，与老两口子的节俭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平时与我父亲关系不错，有什么话都与父亲说，遇到什么事都会找父亲出主意。他经常来我家，一见了我就逗我玩，捏我的鼻子或耳朵，喊我“太兄弟”（论乡亲辈分，他喊我父亲为叔，自然就管我叫弟弟）；但他见了父亲，却立马换了一副模样，不断地咳声叹气，对着父亲诉苦。

有一天，大早就来到我家，两眼泪巴巴的对父亲说：“西珍叔，你快替我出个主意，俺两口子实在没办法了。”大人说事，父亲不愿意让小孩子在一旁听，就借口将我撵了出去。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又是怎样解劝的，父亲到底帮没帮这个忙？我一概不知。当然，我对此也不感兴趣，懒得打听。倒是尹凤德走后，在早饭桌上，父亲说：“这两口子太会过，把风水都拔光了。”母亲也说：“不是自个亲生自养的，到底是差一截。”结果，没几天就出事了。老头临死都很仁义，自杀选择的是野洼浇地的土井，不影响人们的吃水。

就像前面日记里说的，我至今没有想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临走的时候，会换上一双那么鲜艳的袜子，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是在诉说平生的委屈，还是想节俭一生的最后奢侈一把？

尹凤德死后，他的儿子就更没了管束，平时爱玩个钱。我也曾在他家里掷过色子，每次的赌注也就几分钱（当然，人们手里也没多少钱）。其实，在我的印象里，此人还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贪玩，也就是庄稼人说的不大过日子。也因如此，年纪老大了也没成家。后来经人说和，娶了个外地媳妇，但没多久媳妇就走了，不再回来；再后来，我离开了老家，就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现在的他到底怎么样了。

                                                                202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