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历史记忆(9)
(照片来自网络)
日记:1975,3,16
西助之母于3月14日早饭时去世。临终前,儿女皆不在眼前。至夜两点多,西助、慧英姑携龙新表哥自天津回家赴丧。今天烧完三,龙新表哥回津。临行,赠我一张照片。
日记:1975,8,12
上午与王龙新到淮镇照相。三寸合影,1.28元,王龙新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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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表哥,“月”是乳名,大号王龙新,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哥,大我一岁。他家住天津红桥区西于庄子,每年暑假,都要来住姥姥家。因为我家与他姥姥家在同一胡同,所以我们常在一起玩。农村学校不放暑假,只放麦假与秋假,他暑假来的时候,我们还在上学。他舅舅让他插在我们班读书,这样,我们又成了同学,
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放学后,一起背着筐子到地里割草、拾柴;一起嬉闹玩耍。当时,我作为一个落后封闭的乡下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总感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什么话都是有趣的,永远听不够。特别是他经常带着这些乡下孩子做那些城市孩子才做的游戏,比如学着电影里面的样子,捉特务,抓坏蛋;他也跟着我们玩些乡下孩子才玩的把戏,比如游泳打水仗、淘鱼、逮知了之类。
我们虽然还不懂得什么城乡差别,但差别却是确确实实摆在那儿的。比如穿的衣服就不一样,人家穿的是海军兰格背心,脚上是塑料凉鞋;我呢?是母亲手织的土布裤褂,脚上是母亲做的布鞋;人家的衣服从来都是整整齐齐,我的衣服却是补丁摞补丁,连原来是什么颜色都辨不出来了。最使我眼馋的是,他经常吃从天津带来的饼干、麻花之类。虽说有时他也掰给我一点,但根本不够塞牙缝的,还没有品出什么滋味,东西早已到肚子里了。有一次,他又向他姥姥要饼干,他姥姥嫌他老是要个没完,有点不愿给他,他哭了,对我说:“破饼干,什么好玩意儿!”哎呀,“破饼干”,那口气使我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对咱来说,那简直是神仙吃的东西,人家却说是“破饼干”,还不算“什么好玩意儿”。
现在想想,当年我之所以那么崇拜他,讨好他,总想跟他套近乎,无非就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一个我不熟悉的世界,一个我向往的世界。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到乡下来的越来越少,我们的交往也越来越少了。从这次赴丧之后,八月份他又回来一次,我们还特意到淮镇照了一张合影,照片大三寸,黑白色,花了1.28元,是他付的款。从照片上就可以明显看出,一个是透着洋气的城里孩子,一个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
一晃多年过去了,我们也都从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他曾经到我所在的小城来访亲戚,我们又见了一面。再见面时,我已不复是当年的我,他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岁月沧桑都写上了我们的脸,他也已经找不到当年的那份洋气和潇洒了。他当然早已娶妻生子。作为工人阶层,早已失去了往昔的风光,收入不高,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甚至还不如吃公家饭的我。晚上喝酒的时候,他没了当年的慷慨激昂,也没了当年的城市优越感,一顿饭时间我说得多,他只是不时地插几句话。
临分别的时候,我建议他家里装一部电话,以便今后联系。但是,他走后一直没有音信,自然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如今,我再想联系他,也无法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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