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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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孙犁的《荷花淀》,印象最深的就是作品开头那段描写:“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如诗的场景,如诗的人,编出来的自然是如诗的苇席:“银白雪亮”,“ 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
过去乡下的土炕上,铺的都是这种席子。小时候跟着祖父去赶集,会从集上扛回来一卷这样的席子。铺在土炕上,席面光滑无比,尤其是夏天,躺在什么,凉丝丝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后背上印满了席子的花纹。但炕席并非一年一换,而是多年才换一次,颜色由最初的“银白雪亮”,渐渐地变成了黄色、红色,最后成了灰黑色。席面破了,就像衣服破了一样,母亲会用布头补好;如果窟窿太大,无法用布补,就干脆不补了,用一块纸夹子堵在那儿,人照样可以睡在上面。最后,席子破的实在太厉害了,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眼睛的,仍然舍不得丢掉,把完整的部分剪切下来,留着下雨堵窗户避雨。最大的用处是夏天,吃完晚饭,拉一块破席子,到胡同口乘凉。躺在上面,一面摇着蒲扇,一面与人聊天。聊到半夜,白天的暑气消了,在拉着那块席头回家睡觉。
炕席还有很多用处,比如下雨天用它遮盖怕淋的东西。赶上夏收或秋收的季节,生产队的粮食都摊在场里晾晒,一说有大雨将至,队长就会喊着大家回家去卷炕席,拿到场上来盖粮食。雨天盖粮食,晴天晒粮食,日头毒的时候,用木叉一支,就是现成的凉棚。
说起来有点心酸,炕席还有一个用处:穷人死了买不起棺材,就用炕席卷了,挖个坑直接埋了。
不过,现在农村睡土炕的很少了,都换成了席梦思床。没有了土炕,炕席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眼下农村的集市上,几乎见不到它的影子了。
亏了孙犁的《荷花淀》还活着,使人们仍然记得这物件的模样。回想起来,也满满的都是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