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泰按】1988年,我在《泊头报》,闻章在《星星树》,曾经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去保定。一是采访泊头籍作家韩东,二是去看白洋淀。
对于此行,我的日记中均有记载。一日,翻看旧日记,突然看见了这段经历。三十二年过去,重温旧事,难免慨叹。我将日记发给了闻章兄,并问他读了之后会不会有一种亲切感。章兄读了,回复说:“亏你记曰记,好多细节我都忘了。现在再看,不只是亲切,还多出好多感慨。那真是值得怀念的岁月,虽清苦,却也不觉得,只是淸亮、真切。一晃三十年过去,韩冬早殁了,我们也老了。白洋淀后来果然宰人了,突然又雄安新区了......我把此文收藏起来,让那时复活。”
在此,将当年日记发出,让旧时光复活,也算是对泊头籍作家韩东的缅怀与纪念。挺好的一个人,可惜殁了。
1988.
12.5
付金发去沧州开会,我与闻章忽然心血来潮,与郝喜祥打了个招呼,乘坐公共汽车去保定,采访泊头籍作家韩东。计划回来途中,顺便看看白洋淀。白洋淀干涸多年,今年终于有了水,很想去看看。十点从泊头车站出发,到达河间,已经是十二点多。在河间吃了点东西,又登上了去保定的汽车,下午两点多到达保定。
我们在街上转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小旅馆,环境很清静。安顿好,然后到街上逛,买了几本书,在书摊买了《相学研究》《相貌与性格》,在书店买到《我在黑社会的日子里》以及《爆炸,爆炸》《中国的要害》报告文学2册。闻章说保定有三怪:楼房多高树多高;大白菜择净了卖;大笤帚顺着街摆。仔细看,果然如此。在我们那里,一大堆白菜丢在那里,乱糟糟的随便挑;这里的大白菜,被卖主收拾的干干净净,烂菜帮都被剥掉;保定的树,确实显得很高,尤其是白杨树,有三四层楼房高,直冲天际;最有意思的是大笤帚。这里的笤帚,比我们那里的笤帚要大很多,整整齐齐的摆在路边,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
晚上,在外面买了酒与菜,回到旅馆里相对而饮。地方小吃与高度白酒很搭。喝了点酒,很兴奋,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谈工作,谈生活,谈友情,谈文学,谈爱情......酒兴、诗兴、谈兴,搅和到一块,于是有了一个美丽的夜晚。
12.6
早餐后,到保定市委打听保定市文联的地址,没有找到;又到保定地区文联,想找闻章的同学、《荷花淀》编辑部孙志杰打听,孙志杰下乡了。别人告诉去韩东家里的路线。找到韩东的家,他的妻子与父亲在,说韩东去市里刚刚才走。我们沮丧的出来,找了个单位给保定市文联打电话,韩东果然在那儿。他说让我们等着,他马上就回来。我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怕韩东回来张罗饭菜,就在附近一家饭店吃了点水饺。刚刚吃完,韩东来找我们,就一起去他家了。
韩东对人很热情,说什么也要再炒菜喝酒,被我们制止,让他边吃饭边接受我的采访。他一手托着碗,碗里是白菜炖猪肉皮,透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另一只手拿着馒头,用手指捏住筷子。夹一口菜,啃一口馒头。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泊头市郝村镇后辛村人,1950年出生,1986年毕业于河北文学院文学系。1967年参加工作,历任保定604厂工人,保定市文联专业作家。从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经发表100多万字。著有长篇小说《打遍东南西北》、《江湖小道士》、《鬼域江湖》,短篇小说《杨柳巷的故事》、《不速之客》等。小说《隔墙对话》获1982年《北京晚报》鼓励奖,《卖烧鸡的情侣》获1986年《花地》文学金质奖,《寻常百姓家》获河北省文艺振兴奖。为生活计,韩东还以鬼谷子、上官云飞、公孙宇为名出版了四本武侠小说,分别为《江湖小道士》、《打遍东南西北》、《打遍东南西北续》及《鬼蜮江湖》,只是他觉得作为一个纯文学作家写这种通俗作品,有点难为情,没好意思用自己平时的署名。
临走时,我要了他的一张照片,准备配文在《泊头报》发表。采访完,我们要告辞了,他说什么也要留吃晚饭。经过坚辞,这才作罢。
从韩东家出来,回到市区,天还早,就去游览有名的莲池。在那里,还看了回录像《中国野人之谜》。晚上,在饭店吃保定著名的小吃牛肉罩饼,然后回到旅社。
12.7
早起后,与旅馆结完账,步行到个体汽车站。坐汽车到安新县的同口镇,也就是孙犁当年教书的地方。同口镇坐落在白洋淀边上,全镇有人口一万多人。在同口镇街上转了一圈,很多的陈旧的青砖瓦房;街道不宽,两旁都是店铺。行人并不多,店铺的生意似乎也不繁忙。天阴着,飘起了蒙蒙细雨,整个街道都湿漉漉的。本想晚上住在这里,看见有从同口镇到南冯镇摆渡的船。这里离南冯镇只有八里路,索性坐船去南冯。
白洋淀浩淼无边,水并不深,但很清澈,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的水草,与种庄稼的沟沟壑壑。用手撩一把淀水,凉凉的,很想喝一口,肯定很甜——但终于没有喝。白洋淀干涸多年,渔民变成了农民,在干涸的淀里种起了庄稼。多年前,我曾经到过白洋淀,在淀边的大堤上,连一滴水都没见到,倒是说淀底土质肥沃疏松,用来养花最适宜不过。直到今年夏天,白洋淀才有了水。有了水,白洋淀就活了,浇地用的沟渠都被淹在下面,农民又变回渔民,放下锄头,重新摇起了船桨。搁置多年的木船重新启用,开始水上运输,捕鱼捉虾,人们的日子又开始滋润了。摆渡的老汉,看样子六十多岁,很朴实的样子。他摇橹很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起老高;船走的很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船桨激起的波纹里,有几尾活波的小鱼,一瞬间又不见了。有了水,想必鱼也是高兴的。老头很健谈,我们问他知不知道孙犁,曾经在这里教过书?他摇摇头,说没听说过。接着,又兴致勃勃的介绍其白洋淀来。他说,今年淀里有了水,埋在地下多年的莲子一下子都冒出来,菱角也复活了。“明年七八月份你们再来看,满淀的荷花,老远就闻着喷香。”
船在南冯镇停下,我们下了船。老头很朴实,八里水路只要三元钱。我们问少不少,他连连说:“不少,不少。”他说前些日子,一个穿着华丽的北京女人坐船,下船时掏了半天才掏出四毛钱,说身上只有这些钱,老头却分文未收。我对闻章说:“我担心随着白洋淀的复活,游人的增多,当地人的经济意识会越来越强,那时候,这种淳朴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了。”闻章也这样觉得。
下船后,在南冯镇的街上走了一趟,与同口镇的建筑特色并无二致。午饭是在南冯吃的,点了两条不算大的大锅炖鱼下酒,两人喝了多半瓶白酒,自然是闻章喝得少,剩下的都便宜我了。主食吃的是烩饼,连汤带水的,吃的很舒服。
午饭后,步行去汽车站。在书摊买到一本报告文学《阳光下的思考》。到了汽车站,计划先到任丘,再到泊头。可是到了任丘,已经没有通泊头的车了;又不愿在任丘住下,干脆坐公共汽车到沧州,由沧州再返回泊头,只是有点绕远。到了沧州,通往泊头的公共汽车也没了,坐火车要等到晚上12点。没有办法,只得在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下。接待的是个中年男人,倒是好说话,说可以多开住宿费。我们就开了一个三人间,每夜15元。多开了一晚住宿费,多得15元,算是揩了国家的油,明天一顿早餐有了。接站的二等费也是由旅馆出的,我付了一元钱的小费。
旅馆没有饭,我们在对面的一家小吃店要了盘牛肉,主食水饺,又喝了一回酒。中午刚刚喝过,这会儿未必馋酒,只是觉得出门在外,不喝点酒似乎就少了点什么。多少喝点,也算是慰藉一下旅人的愁思吧。
12.8
早晨,在沧州吃早餐,老豆腐与油条。
上午,返回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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