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洼忧思
(2018-05-19 00: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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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艺评论 |
我没有见过这片大洼,我对它的全部了解来自于史丽娜们笔下的描述,尤其是对史丽娜这篇《被春天文身的芦苇》的阅读。在我的臆想中,那是以绿色缎面铺就的风景,白色的水鸟,朴实的渔女,轻盈的小舟,都是大洼深情的呼吸;我也没有见过史丽娜,只见其文,未见其人;但在我的臆想中,她应该是一位美丽而知性的女子。不是美丽而知性的女子,写不出那么美丽而知性的文字。在绿色的波涛里,有一位美丽而知性的女子缓缓行走,这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一场春雨,缠绵绕心;一艘小舟,自在穿行。男人站在船头,一网抛出,霎时罩住水面半圆的涟漪。绿浪荡漾,金鳞腾波。打鱼、织网,养苇、晒盐,与爱恋的心上人,相约苇边,情意绵绵。一幅简笔的山水画,定格了芦苇记忆中大洼人简单淳朴的生活。”
这样的场面,令人陶醉。然而越是这样的美丽,越使我不敢轻易迈动双脚,踏入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因为我不敢确定,大洼是否欢迎我的到来;我也不敢确定,我一个粗鄙人会给它带去什么。
我不担心史丽娜们那有意放轻的脚步,因为那是文明人的脚步,被不经意惊动的白鸟,“见人惊起入芦花”,益发衬托出大洼的幽静;我也不担心那些打鱼、织网,养苇、晒盐,与爱恋的心上人相约苇边,情意绵绵的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份美丽的构成。
但我担心飞转的车轮伴着轰鸣的马达声;我也担心车门打开,掀起一地的气浪,因为它足以把大洼与春天打个趔趄;我还担心那一百只正伴船而飞的鸿雁,因为它们已经加入到社会前行的行列,面对人山人海,没有了胆怯。我最最担心的是与芦苇形成对望之势,芦苇即使日夜仰视也看不懂它望尘莫及的高度里蕴藏的秘密的碧桂园;而且,据文中说:“恒大童世界要来了,大洼的程序将进入高难度的编辑状态。”我不知道这个“恒大童世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此不敢胡乱插嘴,但我仍然有隐隐的担心,怕是什么儿童乐园之类的现代化建筑,用来吸引游客。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面对着这样的情景,史丽娜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塔吊上上下下,高的让人眩晕;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彻整个大洼;车披满风尘,来了、走了;钢筋水泥与大洼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也开始了最友好的磨合。人类终于深谙大洼这个天然的过滤器和大氧吧带给身心的营养价值,带着各种方言的电话、参观者、咨询者,搅乱了芦苇的记忆。一个远离喧嚣的计划开始进入我们的视线,一场步入增值行列的革命终于在大洼酝酿。大洼,这个镶嵌在历史扉页的插图,每一片叶脉都开始加入新的元素。”
哪里是什么“远离喧嚣”,而是喧嚣侵犯了安静千万年的大洼。这场“步入增值行列的革命”,终将会给大洼带来什么?我不是当地人,不能感同身受;我也不是环保工作者,也说不清里面的是非曲直利弊益害。我没有吃过猪肉,只是看见过猪跑。我所担心的是这些年来全国各地因为过于热衷于“增值行动”而带来的环境污染与自然资源的深度破坏。据说湿地是地球之肾,假如一个人没有了肾,还能够存活多久?大洼不会说话,不会抗议,但若干年之后它也许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狠狠地抽人类一个耳光。
我相信史丽娜是有过警觉的,因为她说过“芦苇思考的表情充满警惕”之类的话。所以,我不担心史丽娜那轻盈的脚步,我担心的是我这种粗鄙人的粗鲁举止,比如随手乱丢点垃圾什么的,给大洼所带来的伤害。我尤其担心的是现代化的喧嚣打扰了大洼的幽静。幽静一旦被打破,大洼的梦便破碎了。钢筋水泥与大洼真的能够磨合成功吗?那被搅乱了的芦苇的记忆,还能够恢复平静吗?“大洼,这个镶嵌在历史扉页的插图,每一片叶脉都开始加入新的元素。”既然每天都会加入新的元素,最终它会不会被完全取代,以致会永远失去了“我们人类的原乡”?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也许,作为一个门外汉,这只是我的杞人之忧。我只是期盼着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在大洼那绿色绸缎铺就的美景当中,与网友史丽娜有一个美丽而从容的遇见。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读史丽娜的作品不多,但都很喜欢,包括这篇《被春天文身的芦苇》。我写这篇文字最初的本意是想献点小殷勤的,不知怎么却将谀词弄成了微词。多年前就有人笑我不解风情,生性如此,看来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