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日见的深了，风也益发的凛冽起来。一些势利的植物们早已望风而逃，期待着来年花红柳绿的季节；老实巴交的南瓜也日渐枯萎，掐尖做馅的辉煌早已不再，结了几个南瓜，也被老伴没收，并且打草除根的拉了秧；纠缠于铁丝上的丝瓜如一道幕布挂在那里展览了大半年，如今也该落幕了，剩下几个无法食用的老丝瓜，静等着刷锅之用的发落。按说正是赏菊、持鳌下酒的季节，奈何老伴只会种菜，不会养花，即便有人送花，也早已焚琴煮鹤，哪有菊花前来自讨没趣。最可恼田宝春、王方正一干饺子党人，也就是个喝花子酒的命，照样的不解风情，关键时刻不见了踪影，闪下一个孤零零的老汉顾影自怜。

自然也有不离不弃者。柿子树的高处，还有着数枚火红的柿子顽强地坚守，即便被贪食的鸟儿啄得遍体鳞伤也不改初衷；由绿变红的叶子在凛冽的风中挣扎，最终含泪凋零，飘落，固守着母体，不忍随风而去；山楂亦复如此，果子虽被收走，干叶依然不屈的矗立成晚秋的风景。最佳的风景自应是蹙眉的聘婷女子如林妹妹者，荷锄埋叶葬花，争奈颦儿天生羸质，不敌这晚来风急。最终，还得由龙钟老汉前来收拾残局，持一柄扫帚，缓缓的清扫落叶。老翁对残叶，也算是应时的一景吧？焉知扫起一片落叶，便是从自己身上揭下一片鳞片，叶未扫完，身心已是血肉模糊。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叶兮叶兮，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与尔同命，去，便同去了罢。

叶未扫净，已是气粗如牛，只得坐于石凳之上，稍事喘息。毕竟是老了，一如那枯萎的丝瓜，静等着被“拉秧”。偏偏有不识趣的喜鹊前来聒噪，尔等竟也来嘲笑于我么？回首瞥见老伴栽下的数畦新蒜，已然吐露嫩萼，心中未免一震：莫非，这便是喜鹊善意的提醒，慰我孤寂，予我一丝生的期冀吗？果然见仍有不屈的扁豆开着紫色的花朵，倔强的辣椒依旧绿的碧绿，红的彤红。老有的好处，依稀记得样板戏里有一句唱词：“打不死的吴清华我还活在人间！”

——这便是了。这样想着，心也慢慢的舒展开来。 偶尔有一片落叶从眼前滚过，也不再作理会。                                                2017-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