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半月回来，院落几近荒芜。瓜架上的丝瓜成了瓜种，畦里的韭菜已然发黄，与野草等高了。葡萄早已收获，葡萄叶几乎落光，只剩下一副嶙峋的骨架，铁青着脸，尴尬的立在那里，上面还挂着黑色的被风干的葡萄遗骸；柿子并未完全成熟，有的叶子也开始凋落，整个树冠看上去确如葛优脑袋般的稀疏。地上铺满了落叶，被风旋起了堆儿。偶有微风吹过，掀动几片干枯的叶子，在地上懒懒的滚，然后安静的不动，与其他的落叶融为一体。落叶并不单一，也有层次的丰富。多是深褐色，脆的用手一捻便碎掉了，这应是寿终正寝的那种；有红色的，是经霜之后的留恋没有得到风的认可，被强行内退了；也有几片绿叶，是不该混杂在落叶之中的，居然就混杂其中了。也许是守望的不坚定，被秋风招安；也许是被冷酷的鸟儿一脚踹下了枝头。

上了几岁年纪，见了落叶不免有几分伤情，这也是老了的征象。物伤其类，人与落叶并作了一起。就如被人们最常引用的那句“夕阳无限好”，有意的被屏蔽掉了“只是近黄昏”。而后者才是作者的本意表达。夕阳固然好，可惜不长久，是一种伤感与哀惋；强调“夕阳无限好”，不过是人的自欺，或自我意淫而已。其实，老了就是老了，逃避无益，便如这地上的落叶，自然的凋谢也好，被风撕扯下也好，亦或是被鸟儿踹下也好，终归是落了。自然落下是落叶，强行落下也是落叶。人老了，离休是休，退休也是休；正常退是退，内退也是退，直到退无可退，便一切皆休，达官贵人与草民百姓，都做了黄土一抔。

认真说起来，只看夕阳好，不管近黄昏，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未免有点阿Q精神胜利的意思。丝瓜老了，还有新的花朵开出；葡萄架秃了，山楂树还茂盛；叶子落光了，枝干还活着。希望终归还是有的。只是万物皆一岁一枯荣，谁也不会万寿无疆罢了。

一阵秋风掠过，树上又落下几片叶子，悄悄地，无声无息。它们躺在地上，努力呈现出最后的静美，给浮躁的世间以最后的拂拭。

又有几片叶子飘落。

                                                                                             2017-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