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食桑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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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洪玉弟自幼聪慧,精明过人,知道我年老念旧,又有一股酸儒味道,特地带来一只自制的盆栽桑葚,枝小而叶繁,一颗颗桑葚,或绿,或红,或紫,或黑,点缀其间,煞是可爱。不仅有美味可餐,又有实景于前,一下把旧时记忆都激活了。
在我们老家,过去桑葚并不怎么被重视。我们是梨枣之乡,如果鸭梨与金丝小枣是千金小姐的话,那么,桑葚充其量只能算是低眉顺眼的使唤丫头。没有人用心栽培, 既不施肥,也不浇水,基本都是自生自灭。产了果子,没等熟透,就被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偷吃;等它成熟,也所剩无几了,值不得弄到集上去卖,这个一点,那个一点,亲友们就给分了。
我的初中是在大鲁道中学读的,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从苟村路过。不知何故,四邻八村,只有苟村以种植桑葚为业,规模大,产量高,质量也好,给村里人增加了不少收入。每当桑葚成熟的季节,那里就成了我们的乐园。放学路上,钻到桑树林里,爬到树上,任意采摘,反正一个小小的人儿,藏身于枝叶间,不到跟前根本就发现不了。不用担心被主人发现,自可放胆猛啖,朵颐大快,最后弄得齿红唇黑,一个个成了花狗脸。那该是一个怎样快乐的少年啊!
不知怎的,近年来桑葚蓦地就成了香饽饽。据说它还成为中国航天员的必备食品。有人从中发现了商机,把一个小小的苟村,生生炒作成了“中国桑葚之乡”,将桑葚的身价也炒了上去,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傻丫头变成了富家女。堂叔西绥公,历来经济意识强,嗅觉锐而敏,快鞭先着,在村里第一个栽种起桑葚来。我家原有十来亩梨树,自从搬到城里之后,一直由西绥公种着。现在,他弃梨植桑,梨园变成了桑葚园。卖鲜葚,晒葚干,制桑茶,桑葚树变成了摇钱树。大把的银子到手,老人高兴了,去年来到我家里,非得掏出两千元给我,说前些年梨枣不赚钱,也没给过你们钱,如今种植桑葚,赚钱了,这两千块钱算是给的回报。老人眉飞色舞的说:“现在,那些葚子不少卖钱,去年收成不大行,还卖了三万多呢!”我自然不会收下这两千块钱,争执了半天,我说就当这钱是我给二奶奶与婶子买东西吃用的,他才把钱收起来。
每当桑葚成熟的季节,洪玉他们都会给我送一些来。东西不算值钱,重要的是它凝聚着乡情、亲情。父母去世后,西绥公这一家是我老家最近的亲人了。小小的桑葚,把这种亲情更加浓化、炽烈了。看着洪玉弟送来的这盆栽桑葚,故乡俨然就在目前。唯一的遗憾是,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从未入过画家的法眼,起码是没像葡萄丝瓜之类那样当过画中的主角。基于此,我决心要重拾丹青,好好地画一画它,说不定缪斯一打盹儿,咱就成了一个画家,而且是第一次把桑葚搬上画坛的画家!就像那个日夜担心自己的儿子不小心当了皇上,从而抛弃自己的乡婆,有人劝她说:“就凭你儿子那点出息,还想当皇上?”乡婆急赤白脸的说:“你可别那么说,这玩意儿朦朦惺惺的,哪有准儿!”真的,咱也没准儿朦朦惺惺的成了画家呢。我这个画家梦,起码比全国人民都在做的那个什么梦要靠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