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为自己生日祝

            

    很小的时侯，被祖父领着到邻村去看戏。离得老远，便听见从戏台那儿传来密集的锣鼓声。我说：“爷爷，咱来晚了。”祖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晚，孩子。那是开场的锣鼓，得等三通鼓以后才开戏呢。”果不其然，等我们到达的时侯，戏才刚刚正式开场。

我的人生锣鼓是怎样敲响的？我不清楚，但家族对我的期待却是可以想见的。我的祖上，自打燕王扫北那会儿就都是读书人，虽然没有太大的功名，但举人秀才却是多如繁星。只是到了祖父那辈，文化的链条断了。家道式微，文脉不继，不是祖父不想读书，而是曾祖父不让，这个被李鸿章封为蓝翎五品的私淑弟子，终生未得腾达，他把受穷的根源归罪于读书，说是读书误家。到了父亲这一辈，哥俩力图中兴，结果是伯父当了兵，父亲继续务农。虽然都读了几天书，却被战乱打断，识字有限。可见，我的人生的锣鼓，被赋予了多重大的期冀尤其是在父辈的十个子女当中，我是唯一的男丁。

我的正式登台亮相，是57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59年四月初三。全家人是如何满怀希望的等待我的到来，不难想象。据母亲回忆说，即使那么困难的大饥饿年代，也没让我受半点委屈。可惜，我注定只是个蹩脚演员，演技太差，破绽百出，虽然也获得一些喝彩，但最多的还是倒好与嘘声。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初中毕业，正赶上白卷先生走字儿，外祖家的地主成分，把我关在了高中的门外。读书无望，连当兵这条路也被堵死了，只能窝在农村捋锄把儿，修理地球。后来，经过多年挣扎，折腾的好不辛苦，这才算是吃上了皇粮，成了城里人。在城里的平台上，我也没耍把好，以一个“蝇头小吏”终其仕场。即便是这个“蝇头小吏”，当的也是窝窝囊囊，紧夹着尾巴，笑不敢露齿，哭不敢出声，照样撞得鼻青脸肿。稍可告慰先人的是，作为一个平民百姓，我的两大任务，即赡养老人与抚养孩子，完成的还算差强人意。在赡养老人的问题上，虽然遗憾颇多，但毕竟尽了全力，自己的心里才得到了一点平衡与踏实；在抚养孩子方面，尽管着力不多，心有歉疚，但孩子自己争气，至今混得也不错，起码比他老爸出息得多。

主场戏已经唱完，但我还不能谢幕，即使无人喝彩，即使像个小丑被展览在空落落的舞台上，我也要站在那儿，等待着下辈人的精彩演出。好在赋闲之后，心已经静了下来，虽说还做不到静如止水，心态毕竟平和了许多。读读书，写写字，上上网，无案牍之劳形，有悠闲之悦心；死者长已矣，来者方正兴，作为承前启后者，虽无善始，却期善终。有如此下场，斯亦足矣，用句流行的词：不白活一回。

以上数语，聊为自己生日祝。

                                                                                                   201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