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弟长青的长篇小说即将付梓，要做最后的润色。上午，邀请了几个似懂不懂的“半瓶子醋”座谈，美其名曰“提意见”。意见没提出多少，中午的酒却是免不了的。席间，说起文人的话题，我依旧是平时的那套谬论：狗屁文人。之所以“自绝于”文人，是觉得真正的文人要有点境界，虽然这境界到底是什么，自己也不甚了了，反正不是我们这种自视甚高，肚子里却没多少玩意儿的货色。我为自己定过位，顶多算个念书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书生”，至于念得懂念不懂是另一回事，读书状是做了的。装装样子，就能唬住一些人，人家也就认为你是文人了。事实上，是不是文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酒过三巡，仗着点酒意，自然就更加的胡说八道起来。就在我大放厥词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一看，原来是女儿在她的空间里发了条说说。一看，忍不住笑了：父女就是父女，心有灵犀。她是这样说的：

“我们李家，上有旁亲纪晓岚、李鸿章亲信下属官从四品，下有举人、夫子，至我爸原任教育局主任兼省作协会员这一代文人，家中书房藏书过万卷。我与哥哥，向来以书香世家子弟自傲，然而这个“士农工商”列居首位的门第，放置当下金钱至上的社会，却只存一层薄薄的脸面。说实话，我到如今最叹息最痛恨也最让我痛苦的一点，就是以文化门第出身的我们家，没一个商业头脑，说什么都是百般借口。诚如我之前所转过的“穷人思维”，目光短浅。摆脱以往的束缚，也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阿里作为我唯一倾心的公司，三次杭州总部P6-P7以上级别HC的机会，我都选择放弃的原因所在——并不是我多热爱北京，而是这里有我做固有封闭的内容做上十年也不一定能收获的一切成长——我需要的是更宽广的视野，晚几步去经历我曾因“清高”所不耻的欠缺。我不求有多大成绩，只愿为我将来的下一代，不再如我一般，为这个物质社会的现实有同等烦恼。”

文字下面，是她与其哥哥的聊天记录截图。她总是嫌他哥哥缺乏商业意识，兄妹俩争论了半天，谁也说不服谁，赌气不说了，这才在自己的空间里发了这么一顿牢骚。

说实话，刚刚读到这段话的时候，觉得挺刺耳的。固然我看不大上文人，也拒绝承认自己是文人，但总不至于被人看的如此不堪吧？祖上的光荣，岂是一个黄毛丫头所能信口雌黄的？那层“薄薄的脸面”，也被她无情的剥光了。最令人伤心的是，她居然把摆脱自己原生家庭的影响，作为现在“最大的目标”。不过，平静下来想一想，觉得女儿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确实，我们家的人，都有一点人文（注意：是人文，不是文人）情怀。儿子就是这样，让他研究点什么东西，绝对没问题，而且还能研究得不错，否则，他也到不了现在的位置；但如果再进一步，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转化为经济价值，也就是女儿说的“变现”，就不行了。究其原因，恐怕仍然是书生气在作怪。鲁迅说过，“人生识字糊涂始”，大意是说，人在识字的时候，就开始糊涂了，越读书越糊涂，最终把自己读成一个书呆子。呆者，傻也。一个傻子，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女儿比我觉醒的早，我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如果她说的不错的话，那么，就是受了我的影响，把一家人都读成了书呆子。这就是我的罪过了。陶靖节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对于我来说，知则知矣，追是追不上了。人活到这个份儿上，不亦悲乎！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辈人身上了。

                                           2016-4-1，愚人节。

（今日恰逢愚人节。愚人者，傻瓜也。大概指的就是我这种人吧——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