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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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着,迷迷糊糊听见老伴穿衣起床,就问她干什么去。她说:“给你买雪里蕻去。听说运河桥头的早市有卖的。”
老伴走了,我的睡意也没了。老伴确实是为我买雪里蕻的,她知道我喜欢吃。至于喜欢吃雪里蕻,当然因为它确实好吃,而更主要的是我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人对某种食物的喜爱,往往是对它的一种情结。1974年,作为一个没见过任何世面的傻头傻脑的庄稼小子,到青岛去看正在北海舰队服役的伯父。在那里,我第一次吃到了雪里蕻。它是腌在咸菜坛子里的,是每天饭桌上的必备菜。最开始,我以为就是在老家吃过的腌萝卜梗儿,从形状到味道都很相似,只是它比萝卜梗儿口感更好一些,脆脆的,略带辛辣味儿。后来才知道它有一个富于诗意的名字,叫雪里蕻。说实话,那时候在我们老家,饭桌上基本没有副食,每天就是贴饼子(或蒸窝头)就咸菜。而所谓的咸菜,腌萝卜算是好的,像我家这样人多的家庭,大多吃的都是一些别人家不吃的东西,比如老白菜帮、红薯叶、萝卜梗儿之类的。像这种东西,不用亲口尝,你想都想得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就拿腌萝卜梗儿来说吧,因为都是些别人弃之不要的老梗子,脆度一点都没有,用牙嚼半天,还剩下一团丝络嚼不烂,只得吐掉。而雪里蕻就不同了,脆脆的,比腌萝卜梗可是好吃多了。对我来说,这就是很大的奢侈品了。每天吃饭的时候,我都想狼吞虎咽一番。只是因为心底的自卑与羞涩,怕被伯母与堂姐妹们瞧不起,就故意细嚼慢咽,显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样子。但那时我正是年轻力壮的年龄,饭量大得要命,就伯父家用的那种小碗,我一顿最少能吃五六碗。堂姐妹们不干活,平时油水又大,饭量自然就小,一顿只吃那么一小碗就够了。我哪里受得了?可见她们搁下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只得也跟着搁下筷子,所以,每天我都吃不饱,不到饭时肚子早已饿的不行了。越是饿得慌,就越想食物的可爱,比如雪里蕻。所以,后来对雪里蕻的喜欢,大概就是那时候形成的。
大概我们这一带很少有种植雪里蕻的,因为我们家从来就没吃过。从青岛回来后,也一直没再吃过。只是近些年,才在饭店里吃过,但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用坛子盛着,腌的咸咸的,咸的几乎没法吃,根本就不是当年在青岛吃到的那种味道,心里一直怅怅的。后来听说我们当地也有种的,只是极少见。一次,妻子从集市上回来,故作神秘地对我说:“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我猜了半天也没猜着,她把菜篮子一掀,“雪里蕻!”我惊喜的叫出来。绿生生,脆生生,叶片上还带着露水,可不是新鲜的雪里蕻!中午,馒头就爆腌雪里蕻,狼吞虎咽的,吃的雪里蕻比吃馒头还多!
从此以后,每到雪里蕻上市的季节,老伴都会为我买回来很多,除了吃鲜的,还把它腌起来,留着细水长流的慢慢享用。每当吃到它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年第一次吃它的情景。确实,吃的是一种情结,一种回忆;当然,也包含着一份老伴的好意。所以,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