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与友人相聚，喝多了，回到家倒头便睡。半夜里被渴醒，朦胧间抓起老伴提前准备好的水，咕嘟咕嘟猛灌一顿，就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过去这么长时间，酒是醒了，可还是很难受。醉酒之后那份难受，不喝酒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头疼欲裂，只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这时候就想，下次打死我我也不再喝那么多了。当然，下次到了酒场上，便故态复萌。尤其是几杯酒下肚，酒壮怂人胆，依旧是大呼小叫，鲸吸虎吞。最后照样是醉得一塌糊涂。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酒后无德”。

做人讲德行，喝酒有酒德。说起酒德，最著名的是西晋沛国（今安徽宿县西北）人、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曾经写过一篇《酒德颂》，讲究的是“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木盍ke）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喝起酒来，则“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注]，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那份潇洒，那份旷达，是“大人先生”的“专利”，那是一种境界，一种层次，草木之人如我者流只有望其项背的份儿，岂敢“见贤思齐”？

我自觉自己的酒德还算凑合，尽管在席间也大呼小叫，但喝醉之后也不过是倒头便睡，顶多是呕吐而已，还倒不了丑态百出、不堪入目的程度。母亲生前倒是喜欢我的醉酒状态，说我喝醉之后就喜欢叫娘，一晚上叫的娘是平时的几十倍；女儿却很是厌烦。那时候她还小，是我的心肝宝贝。白天上班看不见，只有晚上才能见到，自然是疼爱有加，用母亲的话说，疼得“蝎蜇狗咬的”。特别是醉酒之后，就更不知道怎样才好了。孩子睡着了，也会把她弄醒，连亲带咬的，弄得孩子不知所以，甚至会吓哭了。她这一哭，有时就会把我惹恼了，顿时变脸，冲着孩子又吼又叫的。直到现在，女儿还不是提起我当年的“恶行”，依旧愤愤不平。

也许是越老越没出息的缘故，最近我的酒德呈现每况愈下之势。酒量越来越小，酒胆却越来越大。自己现在退居二线，本来到了人走茶凉的境地，朋友们念念不忘，喝酒时总会叫着我，就觉得自己更不应该拿酸捏臭，故作正经。于是喝酒时就颇有点忘我精神，喝着喝着酒喝多了。酒醒之后也很后悔，决心少进酒场，除非是挚友相招，能推辞就推辞。但一入酒席，便故态复萌，用我解嘲的话来说，是“不喝则已，喝则必醉”，连我自己也承认酒后是越来越无德了。不过，我自己心里清楚，醉则醉矣，但里面是有一份情意在的。表现出来的是酒后无德，内里却是对友谊的一份珍惜，一份留恋，一份不舍。其实，真正的朋友也会懂得，只会把你的醉酒看作一份乐趣，而不会去鄙视你的——这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哥们儿。

                                                                                                        2015-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