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怪现状（9）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的一位作家朋友曾经写过一篇很著名的小品文《局长改诗》，是说一位文化局长在审查作者诗稿的时候，见其中有一句“铁臂银锨挖天河”，怒斥道：“胡说！谁的胳膊是铁的？”随即大笔一挥改成了“肉臂”；又道：“用银子造锨，不是极大的浪费吗？”于是改成了“铁锨”；对“挖天河”更是不屑：“天河是挖出来的吗？”旋即改为“挖土沟”。最后，就成了“肉臂铁锨挖土沟”。此文在《人民日报》刊出后，引起极大的反响，几乎全国的所有报刊都转载了，并引发了关于“外行领导内行”的大讨论。说来有趣，此事我也“躬逢其盛”。1981年我在《无名文学》编辑部工作的时候，也与那位文化局长的原型打过一次交道。七一之前，局长来到编辑部，说要审查一下关于庆祝七一的稿件。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局长改诗”之类的麻烦，编辑部负责人教我把准备编发的诗稿藏起来，在群众自发来稿当中随便选一些有关的稿子拿给他看。谁知局长看了以后很高兴，连连说“不错不错”，满意地走了。

类似的领导，后来我也曾经多次遇到过，有时真的叫你哭笑不得。但人家是领导，领导永远是对的，作为下属，你也只好敷衍、应付。其实，最难应付的还不是外行领导，而是外行领导还自以为是；最最烦人的是外行领导不但自以为是，而且对你有成见。到教育局工作后，我就遇到了这样一位。一次领导分工调整，他分管办公室，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因为我的几个朋友与他关系不好，于是他就对我也有了看法。他作为主管领导上任的第一天，我就想，他毕竟是顶头上司，不搞好关系以后肯定没法处。于是，我就主动找到他的办公室，请他作指示。谁知他一见面，还未等我说话，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主要是历数办公室存在的问题，罗列起来有七八条之多。不但如此，他还真的居高临下的做起“指示”来，说我应该怎么怎么做。他刚刚上任，狗屁情况都不了解，居然对我指手画脚，我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等他刚刚说完，我抬屁股就走人了。以后在工作中，我有事几乎不向他请示，顶多随便通知他一下，或者来个先斩后奏。他心里当然不舒服，有一次办公室内部开会，没人邀请，他居然端着茶杯来了。会议的最后，我不得不礼节性的让他讲讲，他也不客气，竟然对办公室的整体工作全部进行了具体安排，甚至将办公室全体人员都给分成了若干个小组，把我与副主任也分了工，配备了办事人员。这其实就等于是将我架空，他亲自将办公室工作来了个大包大揽。等他讲到一个段落，我没等他做结束语，就立即宣布散会，然后第一个离开了会场，剩下他尴尬的留在那里。事后，我找到了一把手告了他一状，并声明说：“这样的主管领导，我无法配合。”一把手只好苦笑着安慰我，答应说近期内领导分工将会进行调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照样我行我素，工作该怎么干仍然是怎么干，他所苦心安排的一切都被我当个屁给放了。果然，不久领导分工就进行了调整，由另一位副局长主管办公室，办公室工作这才走上了正轨。

后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狠狠的报复了他一次。那次也是他自找的。办公室划分卫生区，副主任拿出一个方案，我没多想就同意了。在一次全市校长会议临近结束时，主管局长宣布了此方案。谁知这位趁着一把手不在，也不照顾我们主管局长的脸面，首先发难了，说给他分管的一个科室的卫生区不合理，说办公室是欺负人；另外还说了不少不好听的话。当时，我的主管局长不好意思顶撞他，我却忍不住了：“划分卫生区这么一件小事，连我这个办公室主任都没过问，你这个堂堂局长怎么亲自插手啦？再说，划得不合理，调整一下就完了，用得着这么兴师问罪吗？”他说：“卫生区已经公布了，还怎么调整？”我说：“叫你当不当局长不容易，划分个卫生区有什么难的？再说，我们有主管局长，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们主管局长的？”当然，难听的话还有很多，噎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脸都绿了。倒是下面的一位文教室主任给解了围：“算了算了，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我说：“就是，要是知道丢人就出不来这种事。”说完，我拔腿走人。我知道他会到一把手那里去告状，就故意不做声。过了好多日子，一把手也不提起此事，我就主动的问他听说了没有？他说听说了。我说：“等下周开局长办公会的时候，我准备在会上提出来，以后办公室工作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主管局长的。你们领导叫我听谁的，我就听谁的。”一把手听了，觉得没法回答我，只好笑着说：“我看我这局长没法当了。”然后就走了，从此此事就没了下文。不少同事对我这次的顶撞感到很解气，因为他的胡乱指挥，大家早就憋了满肚子气，只是不敢对他发泄罢了。我的这次出头，算是也为他们出了一口气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