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阴天儿
(2014-07-29 02: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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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散文 |
“过阴天儿”,也是我老家的旧风俗之一。过去,庄稼人过日子是没有星期礼拜概念的,尤其是合作化之后,庄稼人的时间都不属于自己分配了,一切都得听生产队长的。农忙的时候忙农活儿,农闲的时候还要服从公社的号令,到外地出河工,在本地还要挖沟挑壕,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每年吃过了大年初一饺子,初二就开工了,就像牲口,把套往身上一套就是一年下来了,中间根本没有你喘气的空儿。唯一的例外就是闹天气,一下雨,下不了地,生产队就会给社员们放半天假。这半天的时间就像犯人放风一样,在家里拾掇拾掇家里的活,剩下的空余,还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比如包饺子、擀冷汤(凉面),而平时因为忙地里的活,每天都是风风火火的简单吃几口窝头就咸菜,一顿饭就这样打发下来了,既没条件,也没时间做好吃的。阴天就不同了,有了随你自己支配的时间,自然就可以做点好吃的解解馋。所以,过阴天儿,就成了庄稼人改善生活的代名词,就像过年过节一样。
所谓的“改善生活”,不过就是吃顿饺子或凉面,而且很少有人家吃得起纯粹白面的,通常是一半白面加一半玉米面。我们家人多,白面少,母亲就粗粮细作,用筛面罗罗出的细玉米面做饺子皮或擀面条。粗粮没有粘性,不容易粘到一块儿,母亲就将榆树的皮压成面当做粘合剂加进去,面就抱成丸了。还有一种杂面,就是绿豆面,现在大家都把它当做稀罕物,而且价钱比白面要贵得多;而在当年它的地位可没那么金贵,用它包出的饺子硬硬的,口感粗粝,还不好消化。如果面前有白面杂面两种饺子,谁也不会选杂面的吃。那时候庄稼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肉腥儿,大多是用过年时熬出的猪油拌菜馅儿,奢侈点的,切几刀早就腌制好的腊肉。这样包出的饺子,大家就都以为是天下的至味了。
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过阴天儿,正赶上公社电影队来我村放映,电影队的放映员就被安排在我家吃住。那天吃过了饺子,雨仍在哗哗的下个不停,大家没事干(那时连副扑克牌都没有)就凑到我家来,缠着放映员给“开小灶”。放映员被缠不过,就在我睡觉的屋里支起放映机,将一块被单挂在墙上当银幕,果真就演起电影来。吃好的,不干活,还能看电影,心里那个美劲儿,简直给个县长也不换啊!
然而好景不长,天一放晴,生产队的那口钟就当当的响起来,人们赶紧解散,回家拿起农具下地,漫长的辛苦的劳作又开始了。于是,就又开始盼着下一个阴天的到来,心里期盼着千万别赶上大旱之年。有时几个月都看不见云彩丝儿,庄稼人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甚至骂起娘来:这该死的老天爷,连个过阴天儿的机会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