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秋风在大地上散步。"
——这是1978年前深秋季节,我第一次参加交河县文艺创作学习班时写的散文《秋风曲》中的开头两句。它是我的处女作,我的文章第一次变成铅字,刊登在县文化馆编印的小报<</span>梨花>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收获的快乐。当时,我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因为那篇小文里嵌入了"伤秋""悲秋"之类的字眼儿,人家还以为我是个酸文假醋的老先生呢。其实,那只不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罢了。
我喜欢秋天。前些日,为一友人写一条幅,有"强似春花空烂漫,次第闻得秋果香"的句子,写的就是这种快乐的感受。
只所以喜欢秋天,就因为它带给我许多这样的快乐。小时候,每到秋天,简直就象到了节日,去地里砍草,砍着砍着就砍出一只野生的大甜瓜来;割豆子的时候,经常窜出一只野兔,我们喊着叫着去追,不一会儿,它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收谷子时,那些肥肥的蚂蚱满地乱蹦,上前捉住,用谷茎穿成一串,回家炒了吃,比如今大饭店的"油炸金蝗"不知胜过多少倍;最拿手的当然是吃"露天烧烤":挖一个坑儿,将嫩玉米架在上面,用柴禾在下面烧。那玉米不能剥光,最好留一两层皮;等这皮烧糊的时候,那玉米也熟了。金黄、香甜,那享受,给个县长也不换哪!其他如红薯、花生、大豆等。均可如法炮制。最有意思的是拾秋。拿一把铁锨或者三齿耙,到人家收完的地里去翻红薯、拣花生,有时候翻半天没有任何收获,有时候,一锨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就露出一块大山药来。那惊喜,不下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半天下来,居然也有不小的收获,回到家,说不定还会得到大人的一顿夸奖。
摘梨和拾枣的活儿,也深深地吸引着我。摘梨的时候,爬树攀枝,我专爱摘高枝上的梨。树枝被踩得直颤,吓得下面接梨的人不敢喘大气。当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梨摘到手的时候,心里那种得意,仿佛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英雄。一夜风雨过去,枣落了不少,第二天清早,提着篮子去拾落风枣。一边拾,一边扔一颗在嘴里。那枣,带着清晨的露水,凉森森儿、甜丝丝的,一直沁到你心里去。后来我曾以此为题材写过一篇小说,发在<</span>中国少年报>上,颇得到一些好评。到打枣的时候,就更好玩儿了,一竿子下去,仿佛下了一阵红色的枣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我们用手指捡,用手捧,一会儿篮就满了。
而我最喜欢的,也最富有诗意的是秋后拾树叶。收完了秋,已是地净场光。树上的梨叶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绿的、黄的、红的、紫的,象一只只彩色的蝴蝶,在瑟瑟的秋风中翩翩起舞。我们背着筐,手持磨尖的用粗铁丝制成的"铁签儿",去插落在地上的梨叶,穿成一串,然后再扔到筐里。我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妙招儿,这样,就省了低头哈腰之苦。如此下来,半天能捡到一大筐。有时候还会在巳收获过的树上发现一只被遗漏的鸭梨,于是,一声惊喜的尖叫,争着、抢着,爬上树摘下,几个小伙伴你一口,我一口,分而食之,弄得满脸都是梨汁儿,用袄袖子一抹,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当然都已成为遥远的记忆。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寒来暑往,岁月如歌,如今,我已由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变成了年逾知命,真正的"老先生"了。我生命的秋天已经到来。前些日子,文化局和文联召开文学座谈会,主持人称诗人余畅为"余老",引起满堂大笑。当时我心想,有什么好笑的呢?杨宗保过五十岁生日,已经称为"大寿"了。
春秋交替,时序更新,是大自然的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到了收获的时候就要收获,到了落叶的季节就要落叶。树叶比果实聪明,果实要等着被人摘走,有时还不免被碰伤;树叶却选择了自动离开,追着一阵萧瑟的秋风,飘然离枝而去。秋天的天空格外高,格外蓝,秋天的河水格外澄澈,秋天的田野格外旷远。新旧交替,进退有节,这是老天在冥冥之中教给我的"道"。前几年,我主动要求到一闲处任职,也许就是受到它的启示。有些人对我的做法不解,甚至有人推测我是不是被"挤"出去的。我淡然一笑,道:都什么年纪啦?
是啊,巳经是深秋时节,何不背一个筐,手持铁签儿,到树林中去捉那斑斓的蝴蝶呢?说不定你还会在密叶之中发现一只又脆又甜的鸭梨呢!
秋天到了,秋风在大地上散步。
2006,10,25,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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