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托红颜(下)
(2014-05-31 04:3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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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白坚武研究 |
就像苏武在北国耐不住心灵的孤独与寂寞而娶了胡妇,白坚武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娶了挹文为妾。其实,他是将挹文作为政治漩涡里的一根救命稻草来抓住的。这多少给了他一些精神的慰藉。可是,男女间的事情永远也说不清楚,在得到精神慰藉的同时,白坚武却又感到一种不安与悔意。就在娶了挹文为妾之后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在白坚武的日记里就写下了这样的话:“性情不能适合之人同居,恒苦程度不能伦拟之人释言难喻,同情知音所由不易逢也”(1934年7月8日);又过了两个月,他又说:“情关最难打出。余中年以后人也,献身国家,不应再计较儿女子悲难冤怨。为此损身耗神,有忝阙躬矣”(1934年10月1日)。虽然没人能够确切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按日记中的内容看,生活肯定不如初始那么和谐。否则,本来正是最甜蜜的时候就不会说出“性情不能适合之人同居”之类的话了。
这样小小的不和谐,对于善于隐忍的白坚武来说,可能还不算太难处理;真正使他大伤脑筋而又无法处理的还是在妻妾同居之后。1935年11月,白坚武一行人回到了天津;但是,他却把挹文留在了东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怕挹文到了天津无法对自己的老妻交待,还是另有其他的考虑?他是怎样对挹文交代的?回到天津又是怎样对崔维培说的?无人知晓。不过,他回到天津之后,挹文却在三番五次的给白坚武写信,要求将自己接到天津。白坚武一面回信安慰,心里却一面在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挹文:“奉范榕亭及挹文副室来函,促速结束返津。人情亦所当然。挹文一人枯守尤为苦痛;但无钱之厄余所独受,又向谁告诉乎?”(1936年1月4日)在这里,白坚武把挹文不能来天津的原因归结到没钱上面。但似乎有点勉强。那么多人都回到了天津,难道就少挹文一个人的路费吗?这好像有点说不通。再看下面:“复挹文函,特加安慰。自夏日为革命生活,陆续将挹文衣饰典当净尽,此亦表现其革新向上之心理,不能不钦爱。近来奉寓人大半来津,独留伊在奉含辛茹苦;余经济又困,无法清结奉债,愧怍之轻,以书致谢慰耳。”(1936年1月9日)看到这里就明白了,原来,白坚武临行时在东北欠的债没有还清,是把挹文当做人质压在那里了。本来挹文跟了他,不但没有享受到好的物质生活,反而把自己的衣饰都倒赔了进去;现在,又把她一人丢在那里当人质,白坚武心里自然会愧疚有加了。可是,也许连白坚武也未想到,就在他把安慰挹文的信函发出的第二天,挹文就有人护送着到了天津。白坚武只好“速备新居”,屋里的床桌椅炉都是临时借别人的,这才把挹文安置下。
挹文的到来,自然瞒不过家里人,妻妾之间的战火立即被点燃。夹在中间的白坚武心里自然很难受。“昨夕独眠,今早又为家扰。”(1936年1月27日)可惜到此时后悔也晚了。就在大年正月初一,也是白坚武五十大寿的这一天,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余今方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之义所在。凡求当前之快适而不计其后者,必有患伏于未来,不可不戒慎。”(1936年1月24日)所幸的是他的儿女特别懂事,不断“奔走父母之间”,予以调解。儿子白祥麟在离家赴校之前,决心将家里的纠纷处理完。他主动领着挹文去见自己的母亲。好在崔维培也是识大体之人,妻妾见面之后,并没有发生大吵大闹,“晤叙尚和善,自此告一段落。”结果,按照崔维培的意见,挹文把家搬来同住,白天在家里操持一些家务。
妻妾同堂,表面上看白坚武艳福不浅,实际上苦恼比快乐更多。在他的日记中充满了这种牢骚:
“故妇人女子不可长处,过亲自招其扰。原情则纷,当义则断。妇人女子之间往往入于情,既间接亦有不适于义之时,宜淡远。”(1936年2月8日)
“日来休养不足,恒欲睡眠,此亦因家庭时有小波折之故。故天下事往往始以为乐而终则是苦,故酷乐不可不审计也。”(1936年2月9日)
“晚返寓。妇女动因小故扰乱神经,苦难言喻。凡事其开始也简,其将毕也巨,始之不慎,终有不可挽救者。妻妾不能同居本为避免麻烦,若长此麻烦余实不能忍受也。”(1936年2月16日)
“日常为妇女悲笑所桎枯,无异精神上之宣告死刑,大丈夫安能以此终?”(1936年3月3日)
“返寓又纠纷不已,常日如此,索我于枯鱼市矣。”(1936年3月8日)
“内子昨夕因怒头痛,颇念注。”(1936年3月25日)
“慧女、麟子来叙谈。凡始以为快者,终或以谓苦......故情有时而穷,不如理智之适。”(1936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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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交困,白坚武的精神简直快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他以练书法来排解情绪,但毫无效果;继之吸鸦片来麻醉自己,也收效甚微;他躲到了朋友家里以图清静,结果也不行。最后,他居然想到了出家,甚至做好了去五台山的准备,当然也未能成行......最后白坚武与众人商议的结果,还是舍弃挹文,让挹文回东北。“挹文东行,同人以此相劝。余意亦以此为宜。面前只求清静不生烦扰,得过且过耳。”(1936年9月23日)
挹文回东北了,此时正是她与白坚武相识三周年。只是她在回东北的途中出了一点差错,在途经榆次时,被国际警察所扣留。白坚武只好派人前去交涉,挹文又回到了天津。但是,从此挹文的名字就再也未从白坚武的日记里出现过。前些日子笔者与白家后人取得联系,专门就挹文的下落问询过,白家后人也说不太清楚,只是含含糊糊的听说最终还是回了东北。我觉得此说也合情理。估计她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不仅仅因为妻妾之间的纠纷,更主要的是白坚武此时回到了天津家里,环境变了,白坚武的心境也变了,挹文的作用也就结束了。她在留在天津,对谁都是一种负担。只是苦了挹文这个痴情的苦情女子。始乱终弃,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所有红颜薄命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