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话新提》（38）

    记得小时候，在小伙伴中间，曾流行这样一个歌谣：有一个聪明的笨蛋，骑着飞快的慢马，拿着锋利的钝刀，冲进了平原的山区，杀死了一个活着的死人·······

    对歌谣里的内容，当时我们并不懂，只是觉得又聪明又愚笨，既活着又死了这类的句子有趣好玩，且琅琅上口，于是就津津有味地背诵起来，当成了一种游戏。长大 之后，思想起来，仍觉得那歌谣不可解：它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或许它本就是个纯粹“数”着玩的儿歌？再后来，对社会有了一些认识，才意识到，歌谣中所 说的那些荒诞现象，在现实中确实是存在的，比如说——民主集中制。

    所谓的“民主集中制 ”，据说是指“在高度民主基础上实行高度集中”的制度，换句话说，就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又据说，只有如此，方能造成一个又有民 主又有集中，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我不知道还在别的国家有没有这种制度，反正我觉得这确实是具有中国特 色的独（毒）一份的蝎子巴巴，而且，到至今仍被我们实行着。

    不知道有没有人反思过这种制度，反正我是觉得这頗象开头那首歌谣一样，有些不可思议。用一种通俗的说法，民主就是大伙作主，集中就是一个人说了算。既然大 伙做主，就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既然一个人说了算，就不叫大伙做主。过去，皇上龙庭前的文武朝见，大臣们也可发言（至于心情舒畅不舒畅，没人晓得），到最 后由皇帝一锤定音，那似乎也算不得民主。所谓“集中指导下”的民主，你说什么，是要在我“指导”下，而且，到最后听不听还得在于我。民主与集中，就像一对 冤家，“既生瑜，何生亮”，二人见面必然就是一番苦打。历史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将两个人生在了同时却不能生长在同一天空下。假如让诸葛亮当了周瑜的 臣僚，或让周瑜当了诸葛亮的部下，那么这种民主与集中的关系也许就“和谐”了。

    我不是故作惊人之论，其实这早已被事实所证明：试看大大小小的决策会议上，不论大事小情，哪次不是先由人们发言，最后一人拍板；或者一人在那里滔滔不绝， 最后表决一致通过？至于那个人说得对于不对，那板拍的妥与不妥，也就没有人敢于计较了。除了那个人，谁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想方设法讨得那个人的欢 心，其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请客、送礼、人情、金钱、美色，都可派上用场。当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霸道的家长作风与肮脏的权钱交易之风横行；这时候， 所谓的“民主”，只能躲在一隅暗暗的哭泣。

    在民主集制里，两者的关系不仅不对称，而且是严重对立的。在约束机制缺席的情况下，“集中”只能肆虐地生长，最后形成一个怪胎。写到这里，不禁又想起前面那首歌谣，似乎可以再加上两句：有一个聪明的笨蛋，经过民主的集中，怀着别扭的舒畅，骑着飞快的慢马，拿着锋利的钝刀，冲进了平原的山区，杀死了活着的死人，实现了混乱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