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2013-06-18 03: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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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散文 |
妻子的话,一下子点中了要害,我无语以对。当年,我把父母接到城里来生活的时候,父母也是拖拖拉拉的不愿动身,总是找借口拖延。当时我真的不太理解:是叫你们进城享福的,怎么就像叫你们蹲监狱似的?母亲说:“你以为呢?还不如蹲监狱呢!”这句话使我大吃一惊:我以为母亲是在开玩笑,可看神情却又不像。后来,慢慢的我也就理解了:老家是父母生活了多半辈子的地方,并不仅仅是农村人情醇厚,更重要的是父母习惯了那儿的生活环境,换一个环境,实际上就是叫他们换一个活法儿。再说,进了城,虽然生活无忧,儿孙绕膝,但他们过去的生活模式被打破了。习惯了早晨公鸡司晨,如今换成了钟表报时;干了一辈子农活,有滋有味,如今当甩手掌柜,没抓没挠;在老家四邻和睦,感情淳厚,到谁家都是推门就进,而在城里对门住着,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再说,老了不想多动弹,就只得囚在家里。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只剩下两个老人,电视不想看,又没人陪着说话,可不就像蹲监狱似的!据说,德国的纳粹时代,为了折磨知识分子,对他们既不打也不骂,只是把他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你只能在哪儿呆呆的坐着,什么也不叫你干。结果,最后那些人不是无法忍受而妥协,就是发了疯。父母的境遇与其不是十分相似吗?
相似的情境如今我也遇到了。不过还好,女儿这里有书读,还可以上网,闲暇时还有妻子陪着说话。即使这样,我依旧有诸多的不适应:在家里想看什么书,到书房里一摸就拿到了;天热了光着脊背,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拖鞋,多么自在。而在这里,虽然女儿不是外人,但对着一个女孩子,总是不便过于随意。最重要的是,在家里看书累了,就可以遛到院里,看看花草,听听鸟叫,喂喂小狗;到吃饭时,随手摘一把豆角或几根丝瓜,炒了下酒,那日子多么自在,多么逍遥!如今,住在高高的27楼,虽说电梯很方便,但到了楼下,乘凉的人们就像锅里煮的饺子,想悠闲一下,也没那个心情了。这个环境,可不就像当时母亲说的像蹲监狱似的!
尽管对儿女有诸多的不舍,有对亲情的万般留恋 ,但一想起在家的惬意,就难免心猿意马起来。孩子大了,不再需要我们的照顾,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再说,眼下通讯手段十分发达,想聊天就聊天,想见面还可以视频;实在忍不住了,坐上火车用不了两个小时就到北京了。所以,暂时分开来住,并不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想到这里,我对自己的固执已是十分的原谅了。
告别了不舍的儿女,告别了厌烦的都市,一道铁轨铺出去好远。顺着铁轨,我回到了阔别一周的那座小院。那些花花草草在等着我,那只小狗在等着我,过去的日子在等着我,我那个我在等着我。母亲说过:该是在哪儿的人,就得归哪儿。为什么叫“归”呢?就是说根在这儿,不论到了哪里,都是“寄”;回来了,才是“归”。
所以,我就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