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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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前几天,与几位朋友去乡下参加一个老者的葬礼。那天阴雨绵绵,仿佛真的是天地同悲。我感叹说,不知死者何德何能,竟然感动了上天。一位朋友就说:什么感动上天,下雨也就是让孝子们多受点罪罢了。此时的我,早已是泪水盈眶,辩解道:“上天应该是有灵的。”朋友看看我的样子,颇有点惊诧:“你怎么了?至于吗?”
我没有再解释。自己明白,我是被葬礼上的气氛撞乱了心事。上了几岁年纪,就看不得人的生老病死。生死见得多了,心就变得格外脆弱,稍加触碰就碎了。开车的朋友是位企业家,生意做得蛮大,提议晚上由他请客,去酒店喝点酒,乐呵乐呵。他一说“乐呵乐呵”,我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心思还未从刚才的悲痛里缓过劲儿来,就说:“天还这么早,喝的什么酒?”朋友问:“离天黑还有两三个钟头,这段时间咱们干嘛去?”我提议说:“要不咱先到泊莲寺看看吧。” 车上的几个人都还未去过泊莲寺,就都欣然同意了。
泊莲寺就在市区的边上,顶多二十分钟的路程,说话就到了。我这是第二次来:去年略早时候,沧州的朋友叫我一起来的。那位朋友情感细腻,平时就对佛家颇多亲近,经常到泊莲寺来。我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心灵找一张憩床。今年春节刚过,寺院为信众安排了半月时间的坐禅活动。她问我参不参加?我其实是很想参加的,但是坐禅要求很严格:半个月时间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除了吃饭,一坐就是一整天;而且手机全部关闭,谁也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我对坐禅虽向往之,而缘分未至,总是惦记着这半月时间里会不会有什么事。朋友见我犹豫,也不勉强,顾自去坐自己的禅了。
与一年前比,泊莲寺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下一期的工程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看来是经费方面有了一些问题。仅仅这第一期工程,也足以使同去的朋友啧啧不已了。谁都没想到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居然有了一座如此规模的寺院,可见宗教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觑。刚刚下过雨的地上散乱的摆放着施工的设备,钟鼓楼依旧还是简易的临时建筑;巍峨的大殿经过雨水的洗刷,显得更加壮观与庄严。空旷的寺院里极少游客,只有几个虔诚的信徒来进香,穿着海青衣的寺庙工作人员敲着梆子在巡视。那几株我最喜欢的玉兰,花事已过,还未等我见识它的美丽,它便凋谢了,使我心里有了一丝淡淡的伤感。因为这里我已来过,所以看得并不仔细,只是随着大家的脚步走。来到大殿门前,正门关着,只开了一道偏门。大殿里香烟缭绕,梵音悠扬。大家正想进去,却被一僧人拦住,要求换了鞋才能进殿。殿东面确实摆放着一排塑料鞋,是寺院怕人们脚上的泥水弄脏了大殿而特意准备的。大家怕麻烦,干脆不进去,就隔着门向里面看了看,反正寺庙里的布置大多都差不多。我们围着整个大殿转了一周。凭栏四望,除了西面是古运河之外,其余几面都是大片的麦田,碧绿千顷,仿佛是为了红墙绿瓦的寺院而铺就的绿色巨毯。大地无声,只有阵阵梵音传来,间或几声响亮的梆子声,更衬出天地之静穆。在这一煞那,你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神圣与庄严感,整个灵魂都呈现出一种澄明的状态。沐浴在佛慈爱的光辉里,心中所有的杂芜都放下了,你自觉身轻如燕。这一刻,似乎生与死都不那么重要了,还有什么尘世的羁绊使你放不下呢?天堂与尘世之间是有一座桥的,它连起了人的生与死、此与彼、动与静、苦与乐、惊与惧......这就是寺庙所以存在的理由。我明白沧州那位朋友之所以经常到这里来的缘故了。
同去的一位朋友善谑,突然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这小小的玩笑,在此刻如此庄严的氛围里显得有点不合时宜。我半真半假的警告他:亵渎佛祖是要遭报应的。说来也巧,我的话音未落,他的肚子突然疼起来,说是肠痉挛。等他疼过去之后,大家就开他的玩笑: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从寺院里出来,回到了滚滚红尘,情绪好了许多。打开车窗,初夏的微风吹来,心也爽了。于是,大家就商量着晚上怎样去“酒肉穿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