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二等
(2013-03-27 01:36:06)
标签:
文化 |
分类: 故里钩沉 |
驮二等,曾经是一个专门的职业,如今已经消亡了。所谓“驮二等”,也有的直接叫做“二等”,其实就是用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接送客人。过去交通不发达,一般的乡镇或县城都还没有公共汽车,二等车就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远道而来或出远门归来的旅客下了车,就会找一辆二等,将自己送到目的地。至于为什么叫做“二等”,恐怕没多少人说得清,估计那时交通工具也分等级,火车或汽车自然是头等,而自行车只能是等而下之,成为二等了。
驮二等用的都是那种老式的笨重的自行车,人称“大铁驴”,有的直接就称作“水管架子”。这种车身长,尤其是后座比一般自行车要长很多,便于载人。为了让客人舒服一些,将一直特制的座椅绑在后架上,讲究一点的,还会垫上一个棉垫儿。在前面的车把上,有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二等车”三个字,算是这个职业的标识。驮二等的人都是起早贪黑的,守在车站的门口,一有客人从出站口出来,一群驮二等的立即就围了上去,争着抢生意。谁抢到客人了,就笑嘻嘻的把客人领到自己的车旁,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托着客人的屁股扶上车。等客人坐稳了,说声“走啦!”一摇前面的车龄,然后骗腿上车,就这样出发了。
别看二等车落后,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坐上的。1975年,我到青岛去看望伯父,回来的时候,就在泊镇车站花两块钱雇了一辆二等,让他将我送回四十里外的老家。第一次坐二等,心里充满了新奇感,座椅有棉垫,坐上去软乎乎的,很是舒服。几十里的路程,都是土道,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走到实在难走的地方,或者要爬坡,驮二等的就要下车推着走。当然,客人一般是不下车的,尽管驮二等的累的呼哧呼哧喘大气,客人依旧是怡然自得的坐在上面纹丝不动。驼我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我心里就有些不忍,主动要求下来与他一起走了那段十分难走的路。他很感激,话也就多了起来,主动说起自己吃这碗饭的艰辛与不易。他说,自己家离泊镇十多里路,每天黑咕隆咚的就得起来,胡乱吃一点点东西,赶紧往车站跑。由于驮二等的人多,抢一单生意并不容易。有的时候,一天下来连一个客人都拉不到,也就白等一天,一分钱也赚不到。所以,平时吃饭,明明饭店就在跟前,就是不敢进去。自己从家里捎来的高粱面饼子,冰凉冰凉的,咬一口都是白茬子,平时就那么啃凉饼子就腌萝卜,顶多是到车站候车室里去接一杯热水喝。遇到行李多的客人,连人带物品足足有二三百斤,他又不肯加钱,不拉又挣不到钱,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有时候分量太重了,把车胎都压爆了,自己花钱补胎不说,耽搁了时间客人还要埋怨,脾气大的还骂骂咧咧的,咱只能堵住耳朵装着听不见。最难受的是有的客人瞧不起人,咱干的就是个叫人瞧不起的活儿,你瞧不起就瞧不起吧,可他偏偏要说出来,就是木头骨碌也得有个脾气不?可有脾气也不敢发,因为一发脾气,钱就没了。嗨,干到了也别干这一行,二等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大概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我送到了父亲工作的大鲁道公社枣站。付车费的时候,父亲想讨价。没等驮二等的说话,我就抢过话头:“别打价了,就给他两块钱吧。”他接过钱,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客气了一句,就骑车走了。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坐二等车的经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过这种心里特爽的享受。这种爽,是后来坐多么高级的轿车都体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