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蜜
(2012-08-24 05:5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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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故里钩沉 |
枣花开得很晚,一直要等到麦熟,别的花基本都已经凋谢了,它才慢悠悠的在枣枝(我们都叫它“门脸吊儿”)上开出一种细碎的黄花来。那花确实不怎么起眼,小到隐藏在并不阔大的枣叶中间,也几乎看不见。所以,很少见到有画家把它入画。
我们是不肯轻易放过它的。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干的,就是把那细碎的枣花用舌头去舔,有一种淡淡的蜂蜜的香甜。这不只是一种感觉:因为每到枣花开花的时候,放蜂的就来了。一箱子一箱子的蜂箱一打开,无数的蜜蜂就会飞遍附近的所有枣树林。经过蜜蜂采蜜的枣花,自然就有一种蜂蜜的甜味儿。
过来放蜂的都是南方人,一般都是夫妻,有的还拖儿带女。来到之后,就找一片面积较大的枣树林,在那里安营扎寨。他们都是用帆布搭窝棚。一方面是供全家人居住,同时也就当了看护的据点了。我们没事的时候就跑到那里去玩,他们对我们还是很热情的。一是他们谁也不认识,平时也很寂寞的,我们去了跟他们搭讪一下,也给他们添一点乐趣;当然,最主要的还在于他们不敢不对我们热情,因为他们最怕的就是小孩子们捣乱。当年我们一个小伙伴就受了大人的撺掇,趁放蜂人中午睡觉的时候,到蜂箱的出口处点了一把火,连烧带呛,蜜蜂死了不少,放蜂人心疼得都哭了。所以,我们一去,他们就很热情的招待,有的时候给我们买冰棍儿吃,摇蜜的时候还会给我们沏蜜水喝。
每天吃过午饭,大人们都睡晌觉了,我们就偷偷的溜出家门,跑到放蜂人这里。等他们吃完饭,纠缠着他教给我们辨识蜂王。每只箱里都会有一只蜂王。它比那些蜜蜂身子要长一些,细一些,它到了那里,那些蜜蜂们都会乱哄哄的簇拥着它,仿佛真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国王。据说蜂王自己是不用亲自采蜜的,吃的喝的,都有它下面的小喽啰们供应,过着一种不劳而获的生活,而且妻妾成群。那时候,每当被大人逼着去干什么活儿的时候,我都会想:还真不如做一只蜂王呢!
我最喜欢看放蜂人摇蜜。放蜂人会带着一顶用纱布制成的的帽罩子,将整个脑袋都罩在里面;手上戴着手套,握着一把特制的刀。他要先把蜂箱里的蜂巢框取出来,用刀把那些蜂巢的顶部轻轻地割下来,那蜂巢里面是满满的亮晶晶的蜂蜜。然后,再把割好的蜂巢框固定在一只硕大的摇蜜专用的桶里面,里面有一个装置,把蜂巢框卡住,用摇把儿轻轻一摇,蜂巢框就转动起来;随着转动速度的加快,那些蜂蜜就被甩在大桶里。桶里的蜂蜜越来越多,再用一只笊篱将一同被甩到桶里的蜂蛹捞出来,剩下的就是晶莹剔透的蜂蜜了。我们在一旁看着的酬劳,就是享用被割下来的那些蜂巢的残余部分。因为里面还有残留的蜂蜜,我们用嘴去啜吮,甜甜的,也是一大享受呢!
有一年,放蜂人在这里出了事。据说他不知怎么就与村里的一位姑娘好上了。有一天终于东窗事发,这一下子可炸了窝了,仿佛本村的姑娘被一个外地人欺负了,就成了全村人的耻辱,一些人就气势汹汹的找他算账。幸亏他提前得了信儿,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下,自己跑了。人们要砸蜂箱,大队干部制止说,那是集体财产,不能砸,砸了要坐牢的。后来,还是放蜂人老家村干部来的,才算把事情了了。事后想想,简直就像放酸了的蜂蜜,挺甜蜜的一件事,被人们败坏了。
眼下,又是枣花开放的季节了,不知老家又来了放蜂的没有?一想到蜂蜜,我就想起当年用嘴吸吮蜂巢尖儿的情景来,仿佛那蜂蜜的清香还仍然留在舌尖儿似的。反正我是多年没有吃到过原先那么纯正的蜂蜜了。现在商场里卖的蜂蜜,都加了大量的白糖或其他化学添加剂,喝在嘴里几乎没有多少甜味儿,有的还真有一种难闻的异味。用鼻子一闻就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那种东西,不喝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