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钩沉（114）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相亲是我们那一带农村青年男女解决婚姻问题的主要渠道与形式之一。它介于封建包办与自由恋爱之间，比封建包办先进，却又比自由恋爱保守。与封建包办相比，它虽说也是经过媒妁之言，但又要征得当事青年男女的同意，父母也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儿女头上；与自由恋爱相比，它虽说也讲究男女的志同道合，但又经过中间人的介绍，不完全是自由意志的表达。那时候，新的婚姻法已经颁布，封建婚姻已被明令禁止；可由于封建意识的影响，青年人又不敢完全放开思想，去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就在这两难之中，相亲这种婚姻形式得以大行其道。
按照我们那儿的习俗，相亲也有它自己的规则与程序。首先，要有媒人从中撮合，将互相的情况介绍给双方，等双方达成共同意愿后，就可以让男女双方开始接触。相亲也分为“大见面”与“小见面”。“小见面”又称“谎见面”，就是让男女双方在一个特定的场合接触一下，但又不说话，互相装作不认识，只是相互看一眼，以便有个初步印象。“谎见面”之后，如果双方觉得印象还不错，就开始进行“大见面”。所谓“大见面”，就是经过媒人的介绍，男女双方正式认识并开始接触。如果觉得对方还可以，亲事就算初步定下来了；借赶集或进城的机会，双方进行进一步接触，买买东西，聊聊天，以便进一步了解对方。再接下来，女方就可以到未来的婆家“认门”。认门的时候，男方要摆宴席，招待女方来的客人。女方叫声爸或妈，男方父亲要给“改口费”。一般情况下，认门的同时，就会把订婚像一起照了；如果顺利的话，还会到民政部门一并把记登了。从理论上说，这时男女双方就应该算是正式夫妻了；但是还不行，农村人看重的是婚礼。如果没有举行过婚礼，即便你登了记，大家也不认为你已经结了婚。直到选一个良辰吉日，热热闹闹的举行过婚礼，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来道过喜，吃过婚宴，大家这才承认你是真正结过婚、成了家了。从媒人介绍，到双方见面，再到认门订婚，最后是结婚成亲，这是一个完整的运作流程，几乎是一步也不能少的，少了一道就会觉得没有面子；媒人也会不满意，认为当事双方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一件不义气的事情。在整个过程中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亲这一步，因为它是基础。没有这一步，就没有以后的所有一切。
整个过程，我是都曾经经历过的，特别是相亲，我曾经亲身历过好几次。第一次是在我十七岁那年。1976年7月5日傍晚，我在公社修桥工地上干活还没有收工，洪波哥来叫我立即回家，说是东高官姓崔的表叔来了。我一听心里顿时慌了，因为事先我已经知道，少康叔要将崔的女儿介绍给我。我回到家，特意收拾一番，又到供销社花四毛六分钱买了2盒前哨牌香烟，在洪波哥的陪同下，去了屯爷家去见客人。女方是屯奶奶的亲戚。我到那儿的时候，父亲与锡绥叔早已经在那里了。我进门寒暄一番，给人家点烟，手都有点抖，几番折腾下来，已是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只说了几句话，便被父亲找借口支使出来，然后回家听候消息。吃过晚饭，父亲回来了，母亲问情况如何？父亲说，后天高官集上，女方的亲戚们要先看看。
到了那天，我在屯奶奶、少康叔、锡绥叔的陪同下到高官赶集。女方的母亲特意到集上来替女儿来相亲；同来的还有她的舅父、姨母、伯母等人，她本人人没有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她们只是用眼打量了我一会儿就走了。当时，我心里觉得特别尴尬，仿佛自己就像被插了草标要卖的奴隶似的。
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下落。母亲几次要父亲去问，父亲说：“问什么，人家没回话就是不愿意了呗！”第一次相亲，就这样不了了之。第二年，军屯表哥又给介绍了一个对象，并要我亲自去见面。我当时心里正有别的想法，就坚决不同意；但我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见面。九月三日上午，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与锡绥叔、洪森哥去淮镇赶集，也就是与军屯表哥介绍的张氏姑娘在集上见面相亲。到达以后，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也没见人影，我们只好就回来了。其实也未必是人家没来，只是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咱没看见人家，人家早就看见咱了。肯定是人家没有相中我，就蔫不透风的溜了。结果弄得大家都好没面子。表哥不好意思了，过了些日子，又给我介绍另一个。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同意了。父亲说：“不同意也得去见一下，到时候叫你表哥有借口辞了人家。”没有办法，我又答应了，只是要求这次是“小见面”，看看就算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成。表哥也同意。那天，果然又去了淮镇，在集上也见到了那位姑娘：矮矮的，胖胖的，还抱着一个孩子做掩护。我装作在商店的柜台前买东西，她抱着孩子围着我转了好几遭。当时我心里就在发笑：看什么看？看也白看！只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当然此事也只能是无果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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