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礼只收霍尼韦尔
(2016-12-11 17: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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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2·5口罩钟南山演讲广告 |
分类: 个性随笔 |
弟子出卖了京城的空气质量,PM2·5什么的。同时弟子也告知了一个尴尬的装饰,他常戴口罩出行。尽管他每每出入楼堂馆所,借书画鉴赏之类技艺,挣得优雅体面的生活。
轮到粗俗的本人纠结:戴还是不戴?
戴,那就是向校园大多学子靠拢,坐实所谓饱经世故的老司机,在小到肉眼无法看见的PM2·5面前,还是跟九零后甚至零零后们一样的胆怯。
隐隐的担忧还有,距今38年前,大约有整7年多的光阴,本人在攀钢甩铁锹,高温、高尘、高强度,配最多量大米,吃甲级保健。为避过早患尘肺病开挂,学师父,上班就戴三层口罩,再加一个双耳垂头套,装备得跟地道战里的日本鬼子酷似。
三层口罩笼住鼻子子嘴巴,肯定是出气都难均匀,还要在这种情形下甩最轻几斤、最重几十斤的铁锹,且每天连续干七八个钟点,每周六天昼夜三班倒,俺不禁佩服起曾经的自己来。
绝对没有夸张。铲焦炭最轻,铲石灰石次之,铲铁矿石,尤其是品位高的铁矿石时,便是脑袋夹在裆下,也很难甩起来。可是,没有偶们铲那些玩意儿,焦炭、石灰石、铁矿石们就不能粘合到一块儿,就不能在烧结机上被烧结,就不能进高炉炼铁,就不能再进电炉平炉炼钢,就不能将钢锭轧成钢条钢板钢筋钢管……
戴口罩,无疑让俺即刻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岁月。原本,终结那岁月,全仗第三次复出的邓爷爷不嫌俺老,也不嫌俺没读过高中,果断开放恢复高考让俺与应届高中生同场竞技,最终让俺在不到5%的录取比例中,从产业工人变身知识分子。
可是不戴,有钟南山院士严肃指出的,PM2·5里面可不是只得灰尘那么简单,随着它钻进鼻孔、进入肺部、最后遍布全身血液的,是那些有着千奇百怪名字的重金属或有害物质。可怕是俺们的肉体本身没能力将那些有害物质排出来。不禁回想起战高温斗高尘那年月,保健品之一竟是猪血。得到的解释是,那玩意儿吃下肚,能把肚子里的粉尘排出来。
遥想上班期间被指派去接猪血,那可是盛大的节日。滚烫猪血急如飞瀑,奔腾着注入俺们的大木盆,被电击半昏的猪们,倒吊着还在作最后的挣扎,股股鲜血于是被弄得左甩右甩,俺们在下面不得不左右移动木盆,旁边还有人大声提醒,“不要浪费了!”“唉呀呀,可惜了……”
接猪血的活之所以令俺们兴奋,根本原因有二:一自然是因为有排尘品可吃。再说啦,在短缺经济时代,吃不到猪肉喝得到猪血,跟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具有同等的心灵抚摸效果。二是接猪血的活儿远比甩铁锹轻。要知道干甩铁锹那活,对身体的压力超过俺爸妈的预想。印象中连着转了几个夜班,肠胃里面就翻江倒海,弄得俺妈起了收俺回家留养的心。
纠结大半天,基本倾向是戴。那么多人都戴,从众一次,也无伤人格独立。何况这所谓“人格”,在权势面前绵软无力,在生命面前更是不值一文。何况每每想到那细物入鼻孔入肺,就觉得肋骨下那片广袤的器官在隐隐作痛。何况人生才入更年期,尚无更年期的反应;此生未入老年期,还属相传由联合国定的“中青年”。就自认,俺这副臭皮囊,还有自爱的价值。
可是,这么一想,麻烦立马降临:俺的活大多属动嘴,台下小说,台上大说,说时还得有肢体语言相配合。口罩往嘴上一戴,那大会小会的,俺还能去开么?那大说小说的,俺还好说么?
想到某会还没开,参会诸君见戴口罩的俺进来,多半眉毛就先朝中间皱拢,窃窃私语接着就开始:这老兄感冒这么严重,会不会传染我们哦……就算他们不反对,甚至根本就没表情,戴上口罩做演讲,于俺,真的也是从来没有尝试过。
反过来替人想想,听一个戴口罩的人演讲,恐怕人家也还有个艰难的适应期。
得打个补丁:据某美国学者的观点,面对两人以上发表公开谈话,理论上就可定义为演讲。照此标准,俺一天得演讲三五次。同样的道理,数量不等的听众和观众,也就得适应俺三五次。俺们都低下头来好生想想,这会不会让彼此都觉得对方有病,且病得深沉?
纠结中,把戴上去的口罩摘了下来,裸面出门。可是,仅仅走了十几公尺,就见昨天才洗得光滑透亮的车,车窗上已铺起厚厚一层灰。如果马上开去洗,也不算是多么奢侈。不禁想到在英国亲见,车几乎不用洗,甚至顶着大雨出车回来,前后挡泥板上,也只有水没有泥。更有朋友在英高访一年,去时买的丰田走时卖,居然不洗不擦就脱手。再想到英国到处找不到擦皮鞋的摊子,就明白,他们的皮鞋多半不用擦。除非刻意要它亮,否则上面那点灰,真是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这里是中国,这里是盆地。PM2·5易生不易散,聚积起来经常浓度超高,此地连续几日,PM2·5都快三百了,大家还是该干啥还干啥,没说哪个呆家里守着空气过滤机。哪像娇气的英伦美国加拿大,PM2·5才十几,甚至不到十,电视上就在郑重其事地提醒,污染重了哈,请大家小心出门……
于是从裤兜里掏出口罩,悄悄地往嘴巴上笼。果然进鼻孔的空气明显清新,虽说呼吸也明显费力。
突然想到一则曾经家喻户晓的广告,“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一句新词就冒了出来,“收礼只收霍尼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