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正经八百的央视,近日突然变脸,支出小记们满大街追人问“你幸福吗?”结果,可能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可能正在他们的意料中,“神答”频出,极具喜感。比如问“你幸福吗?”,得“我姓曾”、“耳朵不好”、“队被插了”之类回答。
有人不解,认为央视欲改走芒果台路线,有将新闻变成娱闻的意思。也有人不屑,认为央视很二,拿自己当阿姨,同时拿观众当幼儿。还有人不满,认为央视特黑,明明知道人见镜头不敢说“不幸”或“痛苦”,还要如此“问基层”,无非是拿“人人幸福”,去印证或献礼罢了。
井民认为,权威、主流、主旋律的央视,是绝对不会学芒果台的。尤其是那直接令人感到幸福或不幸的《新闻联播》,更是断不至出那种二招,更不至于玩那种黑问。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推论,便是他们那选题策划者本人,太幸福了,因而想当然地认定,只要问幸福,十之八九会迎合,从而使普天同幸或同福得证。
当然,也可能是恰恰因为其不幸,比如久久苦于找不到“亲民”的选题之类,一拍脑袋,就想到这个岔道上来。
不管是哪种原因,直接拿“你幸福吗?”去问人,且是在大庭广众下问,是扛着摄像机对准别人问,除非是搞社会学的调查,否则,就多少涉嫌陷人于不利甚至不义。
有几个必须顾及的前提,现在看来央视事先很可能未曾考虑到。比如,中国民族有56朵化,每朵花有每朵花的语言,但多数花与花之间却长得几无差别,一律拿汉语普通话“你幸福吗?”去问,万一问到个不会讲汉话的,又叫人家该咋答?再比如,同为汉族,因各地方言不同,也完全可能要么听不懂那句普通话,要么把那句普通话听岔了。
譬如,川人听“幸福”是“信佛”,万一问到他们“你幸福吗?”完全可能得到“我不信佛,我信道”的回答。而时下那个著名的神答“我姓曾”,明显就是那个山西人将“你幸福吗?”,听成“你姓福吗?”后的回答。因为那哥回答时的表情,可是一脸的严肃,潜台词好像还有“男子汉站不改姓,坐不改名”。
如此一说,那个“你幸福吗?”的“走基层”,就算是出于严谨与认真,也至少得派出能讲各种汉语方言的记者,若还能配几个讲少数民族语言的更好,才能真正完成那个严肃的任务。否则,就会把原本正经八百的采访,变得“神答”频出,竟至变味为搞笑。
再者,“幸福”是个书面的用语,替换“你幸福吗?”的,至少有“你过得好吗?”、“你心情愉快吗?”、“你还满意吧?”之类。在央视播出的多数场合,那些被问到“你幸福吗?”的人,草根居多,用“你过得好吗?”之类去提问,说不定效果更好,歧义更少。意思都一样,却问得那么书面,那么书卷,说明那个满大街“问幸福”的策划者,不是大有深意藏浅薄,就是本身浅薄玩深意。
满大街逮人“问幸福”,分明有“前提先定”或“主题先行”的嫌疑。因为观众看得清楚,记者的问有所挑选,虽是草根,却多是能“正面”的草根,至少不是人人都知其不幸的草根。如此“问幸福”,观众拿脚后跟也想得到,问出的结果定是幸福占绝大多数。如果说现实真也如此,那么央视这一问,不过就是对现实的印证罢了。可这种印证,证实力或证明力,比起社会学的调查来,效力明显逊色大截。
换言之,“问幸福”不是媒体之所长。媒体力图用己之短去求人之长,得到的效果自然就是严肃不够戏谑有余。而原本,策划和目的,可是极严肃的。
如果井民是央视策划,拿到上级这个“问幸福”的命令,会先请教社会学和语言学家,虚心向他们讨教问题拟定和语言编制,然后再精心挑选能够胜任的记者。
还有一个易被忽略处在于,以央视这样的权威媒体那样去“问幸福”,有威逼的压力在里头。面对印有CCTV的镜头,面对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的记者,傻瓜也晓得不能乱说。甚至,不能说痛苦,只能说幸福。有个被问者回答,“我们擦鞋子的幸福啥子”,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说出与播出。要是真有人回答“我一点儿也不幸福”,或“我痛苦死了”,见央视记者还不走,绝大可能就会说物价,说拥挤,说强拆,说跨省,说择校……还敢录么?录了又敢播么?
幸福是种感觉。直接体会在心头,同时也写在脸上。笑逐颜开多半正幸福,气定神闲可能是幸福,愁眉苦脸多半不幸福,苦不堪言则绝对不幸福。从这个意义上说,“幸福”不宜被问,只宜被看。央视真要印证或了解人们是否幸福,只须用镜头对准人们的脸即可。像眼下这种,直不楞登凑上去就问“你幸福吗”,不是真正的想要别人实话实说,而是压迫别人必须先收了注意表情与想法,然后考虑如何回答才合适。
从这个意义上说,央视的“问幸福”,对被问者来说,基本就是个“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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