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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与往右

(2010-08-14 10:26:30)
标签:

凶手

车间主任

匕首

噩耗

小伙子

武功

旅游

分类: 搜奇游记

    驶出西昌收费站,前面就是那个丁字路口。往左往右,都熟得不能再熟。但车到路口,人还是有些迟疑。往左,是32年前那条曾经每天上下的坡,坡上是井民曾经的栖息地,低矮平房,集体宿舍,公共旱厕。往右,是那每日必去端的饭碗,整整一个抗战时期那么长,终日与世界上最硬的石头打交道,以及在浓烈的粉尘和难熬的高温中挣扎。

    今去目的地在右。但在就要打右拐灯时,还是歪了头,朝左边坡上深深望了一眼。

    不是在望当年的栖息地,那地方不在视线范围内。是望“老闷”,他躺在视线内那座小山丘上,终日望着井民上下班,以及最终北上另寻饭碗。埋他的时候,由于他身躯太庞大,棺材太狭窄,他是被削足适履似地装进去的。为此,他的家人向车间主任提出强烈抗议,还用“如果是你,你的家人咋想?”来刺激。但主任没法。当时只买到这么大口棺材,更重要的是,老闷的死看似工伤,不算工伤。用当年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死得其所”。

    老闷姓杨,印象中至少1米85以上高,200来斤重。这在全民普遍缺衣少食的年月,绝对是个潮人。为了同井民之流平等交流,老闷逐渐养成勾腰驼背的习惯,这使得他的身材看起来更像老熊。老闷好习武,那时管这种爱好叫“操扁挂”。老闷经常在工余为大家操,表演匙羹拳、板凳拳、白手夺刀、金线吊葫芦、猴子掰苞谷、回头望月、夜叉探海之类动作,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配上呼呼喘气,既惹人羡又逗人笑。表演完毕,老闷还会顺便普及武术常识,说什么“武术不光是套路,拣起啥打啥拳,那才叫武术”以及“操扁挂没得啥技巧,主要靠本力”等等。说的时候,他往往会随手抓起身边洋铲、铁锨,甚至饭碗之类,比划几下。他那乱七八糟的理论,怪迷怪眼的动作,结果总是为极度疲劳的兄弟伙们解乏。所以哪天老闷真要没来上班,兄弟伙们就会感觉很郁闷。

    有一天,老闷真的没来上班。大家正闷着,就听说他遭人打伤住院。初听这消息,井民之流无人会信,也无人敢信。以老闷的体格和武功,哪个敢打他?哪个能把他打伤?曾见的情形是,但凡纷争乍起,老闷过来边嚷“干啥,干啥”,边往上挽胳膊,他那棒槌似的胳膊上的红棕粗毛一现,争端通常就以对方“朋友,朋友,失敬,失敬”解决。个别时候对方真还从此归化,摆桌酒菜道歉“不打不相识”后,就加入老闷的崇拜者队伍。待消息被证实,井民之流遂生出强烈的冲动,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把老闷丢翻的高手。

    井民一行赶到,发现老闷并没有住院,而是在医院旁边的派出所。记得他当时脑袋上缠了个大纱布,纱布上映出一片红,手上却捧着一个大瓷碗,碗里装着堆尖尖的饭。他正在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向民警介绍他的挨打经过:“我走到那个拐弯处,有个戴草帽的小伙子迎上来问,‘你是不是叫杨老闷?’,我不晓得他是哪个,就‘嗯’了一声,结果就听到‘咚’地一声,我就啥子都不晓得了,醒转来就在你们这儿了……”。同在派出所的,还有发现老闷的好心人,以及很多看稀奇者。民警见老闷又吃得,又说得,就判定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录了口供后,就让井民之流领了回去。

    回来后的老闷,免不了遭到兄弟伙们的洗刷:“你娃还是操扁挂的,居然遭打破脑壳,还不晓得是哪个下的手!”“老闷,你经常教我们‘欲会打,先会挨’,结果你娃自己却没学到嗦?”当然,问得最多的,是“老闷,哪个打你,莫非你心头都没个数么?你娃到底在外头惹了啥,不注意点嘛,谨防二天还要挨!”老闷自然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又不愿深说,就频频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抵挡。有时见抵挡无效,也说“树大招风”之类,说完就独自傻笑,笑得兄弟伙们再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自那以后,武功高强的老闷,在井民之流心中算是破了功。兄弟伙们开始相信,老闷玩的那些都是花活。另外,就是兄弟伙们普遍认定,老闷不像感觉上那么闷,他娃多半是有故事的人。当然,兄弟伙们也气那个派出所,老闷光天化日下被打,他们居然以“破不了案”为由,就没给老闷和单位一个说法,叫老闷挨打后连休息都没有。因为厂医院说他不是工伤,也不是生病,不能给他开病假条。而没有医院开的病假条,不来上班就算旷工。

    大约两三个月后的某天,井民之流正在料场抬钢锭。是八人抬一根,一人不使劲,七人闪腰杆那种,无法形容的苦和累。正挥汗如雨着,就听远处有人惊呼:“杨老闷遭杀了!”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小伙子狂奔过来,身后是一个中年人在拼命追。很快看清,那个中年人是师傅老吴,前面那个小伙子不认得,多半就是凶手了。于是提起手中家什,一齐朝那小伙子围堵过去。一阵乱棒钢钎,小伙子被撂倒。不擅捆人的井民之流,把那个人捆了个“缠丝兔”,令他脸色惨白,颗子汗横流。这时才有人认出,此人上回在派出所见过。

    几人把凶手送往保卫科,其余兄弟伙就赶紧随吴师傅去看老闷。在更衣室,惊见老闷倒在血泊中,脑袋已是血肉模糊,手指只是皮肉相连。地上的一把匕首断了刀尖,旁边还有几个沾满血渍的苹果。看得出凶手下手之狠,也看得出老闷的反抗之烈,甚至还看得出凶案发生前,二人曾有的过平心静气。一帮人赶紧把老闷往医院送,一帮人招呼了车辆,去县城买血,井民在那帮买血队伍中。井民之流搭了厂里那辆破大客,只在县医院门口刹了一脚,就有十几个卖血者蜂拥上车,手里大多还举着公社同意卖血的证明。不幸的是,这边血还没有买好,那边就传来老闷“已经死了”噩耗。证实噩耗的是车间主任,他当时赶到县医院叫井民之流回去。说那噩耗时,他脸色铁青,表情麻木,叫井民之流不敢多问。

    再看到老闷,就是他的尸体和他那哭天呛地的爹妈和兄弟姊妹。老闷家族大,光兄弟姊妹就有九人,好像他是老九,因为仿佛听见过叫他“老九”。接着就是旷日持久的谈判。厂里方以车间主任为代表,家属方则主要是老闷的某个姐。那会儿的人单纯,晓得老闷的死不能怪厂里,因而双方交集主要不在赔偿,而在抚恤与安葬。抚恤有规定,老闷他姐追究了一阵,也就算了。偏偏就那安葬,那会儿兴土葬,在棺材尺寸上就起了前述那言语冲突。但总体还算顺利,老闷在死后第三天下葬,埋在井民之流每天上下班必经之地旁的山丘上,面朝大路,井民之流上班被他右看,下班被他左看。由于不是专业泥瓦匠所为,老闷的坟头没砌严,豁起几个大石头缝,像是老闷张着嘴,又像是老闷睁着眼,有点吓人。

    出了命案,公安很快查出真相。原来,上回老闷遭黑打,派出所里那个草帽男就是凶手。他打了老闷,发现老闷不知是他打的,他也不知老闷被打成啥样,竟麻起胆子到派出所去看。而老实的老闷竟然不知凶手是他,还满含感激地接受他的嘘寒问暖。二人原本不熟,习武中成为朋友,对练中结下梁子。据说老闷一拳打断他肋骨一根,他从此怀恨在心,立誓要把仇报回来。偷袭老闷觉得还不解恨,因为老闷很快又耀武扬威依然,就寻机让老闷神光褪尽。结果就有那天他到更衣室来,先以拳友身份同老闷闲聊,后拿出苹果请老闷吃,待到老闷埋头啃苹果时,他的匕首就狠狠地戳向老闷的头顶。老闷痛得猛跳起来,不顾一切去抢他的匕首。结果是老闷的头顶、手指,以及凶手的匕首尖,都成为那场恶斗的见证。

    最后致老闷于死命的,是当时井民之流没来得及看清的那几刀,几刀都在老闷胸口和肋下,又深又宽,几乎把老闷的一腔热血给放完。可惜老闷练一阵武,最终也没能防着暗箭,也没练成白手夺刀。……

    后面传来尖利的喇叭叫,方才回神这是在提醒“让开!”于是拨下右拐灯,轰响了油门。老闷很快被抛在身后。不知他是否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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