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放假，园内某部门一纸文件，令一池静水有了些圈圈儿。

    那文件先发在6月15日，告知园内各有学生的单位，可允许学生在文理大类中转专业。当然，名额有限，一年级为转出单位学生的总数5%，二年级为3%，各单位当按照比例，从严掌握，择优放行。据说这有利于学生的就业，同时也有利于素质教育什么的。

    自然是不敢怠慢。便是敢怠慢有关部门，也不敢怠慢广大学生。园内不是曾有个五十好几的处长，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公开说，“学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么？尽管他那说法有辈份颠倒乾坤大乱之嫌，但意在彰显学生的地位，意在表达惜生爱生和没有学生就没有饭吃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人皆有之，“高知”有时更容易。

    再细看那文件，除去政治思想不好、有过学籍处分之类一二年级基本无人会有的限制外，一个重要的、最可操作的限制条件，便是进校时的低分专业不得向当时的高分专业转。井民之流觉得，此条款订得十分必要。中国人都晓得，每年高考录取时，各园子都是按分划段，依次录取的，专业与专业间的分差，多在五分左右。一般而论，同一座园子的俏专业与衰专业之间，在同一省份招同一性质的考生，往往差个七八十分不足为奇。因此，如果不订一条专门管住低分向高分转的条款，那今后哪个都懂得以最低分进入某园子，再通过不设限的转专业跳到那虽想却因分不够想不到的专业。那样一来，高考制度最赖以自豪的公平，岂不就会又失一块么？那些以高分考进俏专业的考生，岂不气得吐血么？

    正要乐呵呵地照此执行，把那些个条件不合者挡住，却突然发现，同一份文件，在那个发文单位的官网上，却有着极大的差别。最重要的是，那条进校时的低分不得向当时的高分转的规定，被删除了。急得赶紧打探是昨回事。得到的答复竟然是，文件下发后，哥儿几个一合计，觉得那条款订得不太合理，便取消了。

    那条款是否合理已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文件已发，下面已在执行中，是说取消就取消得了的么？如果井民不问上门，岂不照样拿那份纸质的鸡毛当令箭么？再说有弄法的朋友郑重提醒，纸质文件比起电子文件来，更具法律效力。井民问，“是否因为它是纸？”答曰，“是因为它盖了公章”。弄法的朋友还说，你尽可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按那份纸质文件执行就是。就算错了，上级要修理人，也只能修理发文的人。

    井民乃何许人也？遇到蚂蚁也要绕着走的角色，听到树叶沙沙响都以为是人在哭的角色。今亲见同一文件的纸电两个版本打架，害的必将是那部门管发文的朋友。而那朋友，井民隔三差五要找他的麻烦，而他却从来也没找过井民的麻烦。今有麻烦被看出来，如果连醒都不提一个，那可就太不够哥们儿了。于是郑重电告。于是很快哭笑不得地看到，一份同样署着那年那月那日的文件，在抹去“不许低转高”的条款后，再次发将下来。也就是说，在井民的饭碗所在，以及整个一平方公里左右的园子里，公元2009年6月15日，有两份文号同一、发文单位同一、重要内容相异的文件发往各处，且没有说明两文何为最终执行，何为同时废止。

    算了，既然是朋友的无心之过，拿它当笑话龙门阵悄悄摆与人听就是，不必真逼人进那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死胡同。就接待要求转专业的学生。方才发现，那部门的那修改，还远不止是事实上形成同年同月同日的同一文件有纸质两份、电子一份，让执行者不得皱眉毛扣脑壳，关键是因为此文的修改，中间隔了个周末周日，接受报名的时间自然延后三天，结果提出要求者从三人骤增到十三人，且除极个别确属当初考分本已够、但报考专业时没想清楚者外，均为当初想上某专业而因分数不够的失意者。

    有学生手拿那部门的第二份文件晃着，不客气地质问井民之流姑且叫做老师的人，人家上面都没有规定当初的低分如今不能转高分专业，你们为什么凭什么……可是井民之流清楚，如果让他们的要求都满足，那他们现在读的专业就会连班都不成其为班。而他们将转去的专业，由于他们有整整一年的相关课程未学，转入人家的二年级么，他们可能根本读不走，说不定还会挂课留级；转入人家的一年级么，他们可能不会愿意，因为那等于他们的本科将读五年。

    何况，所谓专业的好坏，只有园外人才那么看重，园内人哪个拿它当回事？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运转，转来转去，说不定今天想转进的，三年后就是就业困难的，而今天拼命想转出的，三年后可能又在风水轮流转中成为俏货了。比如本园现在有个俏专业，扩招前曾因招生困难，被迫办起与自己专业八杆子都够不着的房地产，那些个教物理的老师突击改教公共关系，如此的历史真相，有几人知晓？有几人敢说今后不再？

    为学生负责，替学生考虑，过来人井民之流一合计，定下“平均成绩80分以上”的许转条件。而这，也算得上是对有关部门那“成绩优良”条款的自由裁量。在园内，平时考试给成绩，90分以上算优，80分至89分算良，70分至79分算中，60分至69分算及格，60 分以下算不及格，那可是有章可循和有例可援的。扫兴的是，有总分不到80的同学，不服不许他转，也不同意将优良定在80分以上，一日三次找上门，连找三日，逼井民由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利索人，渐渐变成重皮子话说了又说的婆婆嘴。

    在那个口水基本说干，耐心差点崩盘的关节点上，井民朝自家大腿肉最肥的地方猛掐了一把。哎哟喂呀，还是有点痛嘞，于是赶紧提醒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老师不计学生过，下级不计上级过，朋友不计朋友过……就这么念叨着，三几分钟后，居然就心也平了气也和了，那想不通的学生也想通了，那理解不了的文件也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