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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评估苦命码字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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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井民饭碗所在的领导们,无论是90度的,还是180度的,抑或是360度的,都是些既认真又善良的角色。难得的是,他们十分清醒,“学校”乃国有,不好随便说“我”砸哪个的饭碗之类。他们晓得,比如井民类叫做教授的人物,就算最后被界定“砸了学校的牌子”,真正要砸他们的饭碗,其难度恐怕丝毫不在界定他们到底砸没砸学校的牌子下。所以那种话最好不说,因为说了等于白说。
在一堆苦命的人儿中,井民尤显命苦:五年前被当时的领导“编”入一短命的机构,而该机构之所以短命,恰恰就是因为它基本上是用于当年的评估,主要是为当时的领导码巨量的字儿。本来,那机构成立时,加上井民还有三条汉子。只是评估进入冲剌前夕的最忙时,一条汉子寻仕途去也,留下井民与另一条汉子终日苦瓜脸对苦瓜脸。评估结束后,领导走人,机构散架,井民溃逃,以为从此安逸,至少能躲过今年的评估。哪晓得,躲鬼躲到了城皇庙,竟然还是当了个大量码字儿的角色!
今天是星期六么?明天是星期天么?一个星期有七天么?一个星期上班是五天么?每天上班是八小时么?……想不起,记不得。已经连续若干个这样的日子,井民坐在那个被唤作电脑的劳什子面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上码,随后又被领导在另一个电脑面前,一堆字儿一堆字儿往下删。看着那些个井民生出的乖乖,来到世上不过几小时,就被无情地夺去生命,孤独中想起竟有些鼻酸眼涩。原以为,井民年事已高,布尔乔亚情结早亡,哪晓得非但布尔乔亚,甚至连小布尔乔亚和小小布尔乔亚也都还势力强大。“苦——啊!”心底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唤,京韵京腔的,情知不是窦娥、香莲之类在喊冤,而是命运在叫屈。
今天中午,本来有一顿丰盛的午餐在等着。那是一个朋友的婚宴,人家提前半月就专程送来“罚款单”,担心井民慢待还搬来领导压阵。井民也着实想去一饱口福、二表祝福、三温旧梦,哪晓得昨天360度领导枪毙了一个码了一大堆字儿的报告,责令井民等三个苦瓜抓紧时间重来。抬头一看,“倒计时”只剩23天,只好把所有的好日子全部封存,当然也就包括那顿心仪已久的美餐。
昨日正码着字儿,搭当来告,称下午“乐山去一趟”。随口问了句“去做啥?”得到的竟是极富剌激性的回答:“耍!反正没事!”偶的天,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一些人忙成机器,一些人闲成神仙,而两类人的社会评价、个人实惠那可是基本不分上下的!至于身心的健康或影响,则是机器永远不能跟神仙比。更有傍晚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那头怒道:“搞些啥!下班了还不回家?”方才反映过来,原来又到了进食的时候。机器也是要加油的么,比方汽车什么的。
不停地码字儿,又不停地删字儿,三几下过后,语感没有了,句感没有了,正误不分了,甚至对错也不知了,就十个鸡爪子样的指头在键盘上跑,脑壳却是一副游离状,一心以为鸿鹄将至,一心以为艳遇落下,一心以为汽车降价,一心以为越级提拔……属想筋想怪还想吃点猪油炒菜之类。一阵电话铃响,是另两个苦瓜之一善意地询问:“写到哪儿了?”怎么听起来就跟催命似的,甚至怀疑鬼魂就在坐椅下。
突然发觉,评估报告之类文体,是世上最独特的一种文体,也是最怪诞的一种文体。它不能靠个人灵感,不能靠个人语感,但也不能靠集体灵感和集体语感——因为灵感和语感从来不属于集体。但是,它又非得靠一大帮人组成的集体,凑到一块儿来“创作”,靠大家七嘴八牙腔地盯着电脑说,码字儿的人往往需要耐心等待他们吵累了,才能确定最终把哪个人说的字儿往上码。而集体码上去的字儿,集体还不能确定能用否,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个由多个领导组成的集体,该领导集体在讨论前一个码字儿集体所码的字儿时,也会七嘴八牙腔,也会无法确定是否终稿,因为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由教育部抽调的专家组成的集体,那个专家集体又会依照他们对评估指标体系的理解,依照他们的感觉,他们的经验,对各个参评高校恭恭敬敬地摆在他们面前的评估报告、校长报告以及各种唤作支撑材料的东东,做出行与不行、优与不优的判决。
井民的愚蠢是经常冒些假聪明,扮演皇帝新衣中那个黄口小儿。比方此次就把写评估报告比喻成“做作业”,谓是按照教育部布置的“作业题”,规规矩矩往里面码相应的字儿。开始苦瓜们不赞同,谓此喻拙劣;后来体会渐渐深刻,赞同了,叫好了,也就顺便把一些原来由他们码的字儿甩给井民了。井民于是再次体尝“真聪明”败给“假糊涂”的恶果,或再次受到来自“大智若愚”者对“大愚若智”者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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