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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红楼梦宝黛钗爱情云雨本我自我超我 |
分类: 个性随笔 |
额外的收获却是,读懂了薛蟠的“女儿乐,女儿乐,一根鸡……(《红楼梦》里是直写了那个字儿的,腼腆的井民不好意思说出)往里戳”,读得脸红心跳。又在“坏娃娃”的教唆下,偷偷读了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什么的,鸿蒙未开的人生,受到最突然、最直接和最到位的性启蒙教育。宝玉梦中被警幻仙姑“秘授以云雨之事”,醒后被袭人瞧摸见大腿根处“冰凉一片沾湿”;羞红着脸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后,竟然把袭人的性意识唤醒。于是,令当时的井民脸热心跳的事情就发生了:面对娇羞着表现得有点“那个”的袭人,宝玉因“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则因心知贾母早已将自己“与了”宝玉,便是与宝玉做“那个”试验,也“不为越礼”,于是对宝玉的“同领”请求,回以便半推半就。就这样,一对青春男女,便顺理成章地互换了自己的“第一次”。
此段读《红楼梦》的经历,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说过。今因讲课涉及弗洛伊德,突然发现那段“阅”历歪打正着,竟然可以用作讲课的素材:宝、钗、黛、袭四人的关系,原来是很有精神分析道理的;所谓自我、本我和超我,在四人中复杂关系中,原来是很有意蕴的。
宝玉的情感世界是“一拖三”,与宝钗、黛玉和袭人说不清,理不透,扯不开,偶有幸福,时觉痛苦。若用时下俗论说,便是宝玉“花心”,偏偏又生在“花丛”中;用精神分析的观点说,便是宝玉人格分裂,心底渴望找个集本我、自我、超我之优于一身的爱人。不幸的是,或没什么不幸,人本来就是,三者之优从来都集中不到一个人身上。有人说那是因为“封建社会什么”湮灭人性什么的,那是用政治评判取代人性分析,大则大矣,却不合情理——世间哪个男女是又性感(本我优),又矜持(自我佳),又理智(超我强)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宝玉择偶之虑、情事之苦,是他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女子,世间根本就没有。他的悲剧性命运和《红楼梦》的悲剧性魅力,就在于用大量具体入微、撼人心魄的故事告诉我等,人世间即使是钗、黛、袭那样的尤物,也是虽个个美貌绝伦、却人人有所缺欠的。因此,愈是追求完美,就愈会体尝痛苦。
宝钗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良好的家教,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无须提醒,第一时间就本能地判断得出——她的超我很强;黛玉没有宝钗的生长环境,保留了较大的本能或潜意识,表现出来就是任性或“小姐脾气”多——她的自我很强;袭人则除了长相外貌,其余哪个方面都逊于宝钗和黛玉,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比上两位更加“放得开”,全书中唯一直接告知我们的宝玉“云雨”,就是与她所“试”——她的本我很强。
宝玉喜欢黛玉,与超我无关,同本我无涉,无关世俗的伦常道德,甚至不计二人的表兄妹血亲障碍,一个首次见面就互道“哪里见过”,充分表明二人真正是心与心的交往,灵与灵的感应。那是爱情中最具理想色彩,最具核心内容的部分。然而也是爱情中最少见到的理想和最少达到的境界。不舍放弃的宝哥哥,偏偏遇上个同样不舍放弃的林妹妹,两人眼泪一样多,或者谁多谁少没法说,那就是必然的了。
宝玉喜欢宝钗,时撞超我,偶遇本我,既关世俗的伦常道德,又关青春男女的本能冲动。在世俗的伦常道德层面上,是宝钗的超强超我总会将宝玉往文明、教养方向拽,因而弄得宝玉与宝钗在一起时心累不堪,至少是远不如与黛玉在一起时愉悦,更远不如与袭人在一起时快活。在青春男女的本能层面上,却又有宝玉看着宝钗“雪白的胳膊”,不觉动了“一摸”之心和“要是长在妹妹身上……”乱想。此时,宝玉内心的意淫,恰恰是其渴望在“钗黛互换”中实现其无意识的愿望。
宝玉喜欢袭人,与超我、本我两不沾,纯属青春男女本能对本能的碰撞,吸引与吸引的会合。用李敖先生的话说就是,美女的标准就是,男人见之,一个地方硬了其它地方软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宝玉是爱袭人的,只是那是原欲之爱,本能之爱,作爱之爱。什么道德呀,规矩呀,伦常呀,纲纪呀,通通都不起作用。
于是我们分明看见,宝玉心中理想的“爱人”,在某个显性的层面上,当是黛玉的气质加宝钗的肤色加袭人的性感。然而老天不成全他,他要的那三样东西,恰恰分长在三个人身上。
宝玉与宝钗、黛玉和袭人,就这样在“一拖三”中痛苦地周旋。常常是一人痛苦,其他三人也痛苦。或者是两人幸福,两人痛苦。甚至是无人幸福,人人痛苦。其中,黛玉最感痛苦,因为她除自我外,其它如超我、本我都很弱。同理,宝玉也很痛苦,因为他需要摆脱超、自、本三我,才能与黛玉真正爱上。相比之下,宝钗的痛苦次之,袭人的痛苦再次之。因为宝钗晓得宝玉心头真正所爱,是黛玉;袭人心头更明白,除了和自己“那个”,宝玉心头再也没给留出更多的位置。
从上述意义上说,那种认为宝玉与黛玉的爱,是“对封建礼教的叛逆”,宝玉与宝钗的爱,是兼具封建礼教的“叛逆与卫道”的观点,除了拿政治标准或道德标准往古人身上套,最大的失误可能就在其完全忽视宝玉与黛玉、宝钗以及袭人,四个青春男女间最本质的制约与最强大的动力,到底是咋支配着他们的行动的,以及咋演义出那么多故事的。
见到过有人问:宝玉作为红楼最精品的男人,咱地就没有个“处男”情结?他的“第一次”为何不是交与最爱的黛玉,次爱的宝钗,而是交与再次爱的袭人?综合上述分析,井民对此的回答是,与黛玉和宝钗交往,伦理约束太多,心里障碍太大,唯有同美貌不让二位而约束和障碍远逊二位的袭人,“云雨”才会发生,“处男”才会丢失,而且是那么早就发生和丢失。
顺便说一句,按照解释学的道理,任何文本产生后,便人人都有解释权,且在怎样解释上人人平等,即使是作者本人也不例外。想到这层,对“红学”一窍不通的井民,也就不揣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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