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猪头会

    吴尔芬

    村里的猪头会从前由族长主持,现在由村长主持,每年一届。

    族长(或村长)家的猪养了一年,长大有膘了,就要宰了卖肉。按惯例，猪肉不能卖光，把猪头留下，整个煮了，派出牛车（如今是宝马）把村里有钱、有身份、有地位、有人丁的家长拉来嘬一顿。这就是举村瞩目的猪头会。

    在猪肉煮熟之前，族长要把全村的大事小事说上一遍，表示他治理有方。族长还甩出厚厚的账本，说一年的进出账全在里头了，请大家过目。这些文盲看到这么厚的账本就晕了，有的连字都认不全，除了歌颂族长公平公正，还能说什么？为了体现对大家的尊重，族长故意去撒尿，好让大家畅所欲言发表意见。因为是在族长家等肉吃，谁好意思提反面意见？都是以正面夸奖为主。就算有意见，也不过“族长就是心太软”之类的。

    族长对村民是关心的，你看，他主动问东家：老娘的病好了没有？又问西家：走丢的狗有没有找回来？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全村的人赞扬他一年了。有人乘机向族长提要求：借一筒糠给我全家过春行不行？把你儿子穿不着的旧裤子送给我好吗？族长一律满足大家的愿望。有的大男人就扛不住了，声泪俱下，歌颂族长是他家的大救星。

    猪头肉终于煮熟了，族长取出多年的陈年老酒，叫大家不醉不休。酒酣耳热之际，族长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村里的沙石由我儿子开采，村里的纱布由我女儿出售，村里的小茶馆由我婆接管。大家举着酒碗面面相觑，谁好意思反对呢？族长于是宣布：既然一致通过，就这么定了。族长一高兴，把吃剩的猪头肉给每人分上一碗，让全村人共享他的恩惠。族长推开大门一看，靠，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堵在门口，关心着猪头会哪。族长一激动，给大家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全村都轰动了：看哪，我们的族长多亲民啊！！！

    第二天酒醒，有人就在被窝里骂族长是王八蛋。老婆马上捂住男人的嘴：小点声，族长家养了五条大狼狗，你就不怕他放狗咬人？男人想想也是，人家族长有钱有势，我一个小老百姓又能怎样呢？男人担心的还有：

    明年族长家的猪头会还叫我当代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