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冬天,还在上初中的我跟着带队的老师出发去西安。那时由南同蒲铁路改乘陇海线上到西安的火车是要乘船摆渡过黄河的。这是个老渡口了,河北面叫作风陵渡,是南同蒲铁路的最南端,河南面叫作潼关,号称天下第二关,是一个雄鸡一鸣三省闻,是秦,晋,豫三地的交界点。自从造好了黄河上南同蒲线和陇海线连接的大桥后,这个渡口就显得冷落了。看到网友雪丽发了到过黄河壶口的照片,忽然想到,这黄河摆渡也应该是很好的题材,只是那时出门,连个胶卷的120相机也不可能有,只好凭着记忆写一点了。
一早,火车就开到了终点,我们随着旅客的大流向渡口走去。从车站到渡口还要走不少路的,路的两边除了枯黄的草根,很少有树。这路也不是现在常见的公路,只是踩上去一脚就能踏出一股黄尘的土路。由于走的人多,灰尘就散漫在路上的空气里。走了有个把小时,总算到了渡口。老师把我们安顿在路旁的一个小茶摊的小凳子上,到渡口买票去了。不一会,老师回来了,冻得微微发红的脸上略带着一点紧张的神情。原来,渡口的大船前两天在摆渡作业时遇险,翻在黄河里了,现在要想过河,只有搭黄河上重新启用的古老摆渡帆船了。虽说那木船摆渡的危险性更大,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大家都站起来,跟着老师向木船走去。
即使是在1960年代,那只摆渡船也还是显现出一付古老文物的形象。船底带有一点尖尖的弧线,里面是平铺的船甲板,船帮上的木头都有着很深的纹,木头和木头的接缝处填塞着一些像是油灰的白白的东西,看着好像随时有可能要剥落的样子。船的中部有一根大桅杆,那船帆被木杆平吊着摞在甲板上。船的后部是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的中间固定在船上,两边都是活络的,就是艄公用来控制船行方向的舵了吧。中间的甲板比船帮大约低一米二左右,就算是船舱吧。乘客登船踏着晃晃悠悠的跳板上去,然后就站立在舱甲板上既没有东西扶,也不记得是否穿上了救生衣。当时年少,站在那里,头刚刚露出船弦,扶着舱壁向外眺望,可以看到黄黄的翻滚着的黄河水,也可以看到岸边的黄泥滩。
少顷,走上来几个精壮汉子,手里拿着撑船的篙,先把乘客全部安顿到船舱里。紧接着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艄公,站在舵边,威风凛凛,只见他手扶着舵把前后观察了一番,大吼一声,发出了开船的命令。旁边的几个大汉,用篙把船撑离了河岸,接着就拉着布帆的吊绳口里喊着有节奏的号子,把船帆升了起来。当风把船帆吹得鼓起来时,船就在风力的作用下向河中心开去。眼见得河岸越来越远,河水越来越急,船行也越来越快。由于心情紧张,倒也没有一点晕船的感觉。此时撑船的汉子都没有多少事做,只见老艄公稳稳地站在船尾,操作着他的舵。黄河里的摆渡,不是横着行船,那船是顺流而下,斜插着驶向对岸,耳朵里是河风掠过的呼呼声,脸上则被河风吹得生疼,手里紧紧地抓住船帮,看着船舷边剧烈翻滚着的河水。说是黄河,其实在风陵渡这个地方河道还是比较窄的,只是河面之下水流湍急,看似平静的河水里面往往暗藏危机。艄公的经验就体现在这里,全船的安危都在他的手上。又过了一会,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们看到了河岸,气那喘一喘,心那安一安”。木船落了帆,一个转身,靠向了河对面的码头。系好缆绳后,我们又从摆好的跳板上从船上走到了岸上。平心而论,那过程倒真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从潼关渡口到陇海铁路线,还有十多里一路上坡的盘山公路,由于大船停航,没有班车接送,只好靠两条腿走。那个著名的潼关城门当时还可以看到,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雄伟。也不知道是不是原先小说里写到的那座。我心里默念着那个小学里老师讲过的描写将军粗心大意的笑话,“打马来到城前,不知是何地方,上前抬头观望,只见三个大字,潼关”。汗流浃背地穿过城门洞子,向潼关边那个站名叫作孟塬的火车站走去。
下面的照片是借来的,在此谢过。这与我乘过的渡船差不多,好像小了一点,渡船也没有那个发动机。我乘过的那艘可以载几十人呢。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