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荠庵里的和尚们

    教念经也跟教书一样，师父面前一本经，徒弟面前一本经。家家有一本难验的经。

    是跟唱戏一样，完全一样哎。什么时候做和尚做成了唱戏的戏子？原来做和尚也是为了糊口营生。

    和尚里也有状元、榜眼、探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和尚也是一行当。

    这庵里一共六个人，连明海在内，五个和尚。另一个人呢，后面自会交待。

    老和尚，法名普照，但是知道的人很少。佛教之所以创立，就是为了普照众生，普渡大苦大难的芸芸众生。可笑的是知道的人很少。

    这是个很枯寂的人，一天关在房里。绝妙的讽刺之辞。普照就是要走出一花一世界里普渡众生。古龙大侠也写过类似的人，一个叫王动的人，其实一动也不动，整天呆在一张床上。当然不动则已，一动就飞如脱兔。

    下面是师兄弟三个，仁山，仁海，仁渡。其他两个都称师父，只有仁渡没有人叫他渡师父……只有师父去渡普通众生，师父自然是用不着渡的，听起来自然是不像话的；只有到了一定资历才能配称师父，因为他还年轻。就如你在一家单位里上班，最是聪明也是要资历的，论资排场是职场老传统，和尚既然是一种职业，何能例外。

    仁山，是当家的……人人心中有一本账，他却有三本账，一本经账，一本租账，一本债账。

    很多人家的钱不是当时就给，往往要等到秋后才还。秋后算账，因为秋后才有收成，才有钱去还债。

    这也得记上，某年某月……省得到年底结账时赌咒骂娘。赖账问题连和尚也要遇上。

    他一天就这样不衫不履地这里走走……人家是吃得邋遢，做得菩萨。济公和尚不就是这副模样。

    二师父仁海。他是有老婆的。原来另一个人就是每年来消暑的和尚老婆。这个做和尚的有福，做他的老婆更有福，夏天还能跟有钱太太一样上山消暑。

    三师父是个很聪明精干的人……管他多少聪明能干，连声师父都称不上，人家都直呼其名。谁让他太年轻呢。三个和尚下来，让人联想起民间的传说和故事，往往是三姐妹出场，大姑娘懒二姑娘刁三姑娘勤劳又聪明。

    牌客除了师兄弟三人，常来的是……任你最十万火急，也是三缺一最要紧。救场如救火。居然有两位救场客，一个自然是作救场客的替补。周全不周全呀。让我忍不住想起汪老写的《沙家浜》那个春来茶馆。胡司令常来又常往，江湖义气第一桩。

    一个打兔子兼偷鸡的，都是正经人。可笑吧不可笑。金圣叹评《水浒传》里准备杀人的两个官差，说跟他闲话做啥，杀人不过是一句闲话而已，偷鸡又算个啥。

    打牌的结局，大都是当家和尚气鼓鼓的：他妈妈的！又输了！下回不来了！活脱脱一个赌徒形象。下回当然照常要来的哟。

    他们吃肉也不瞒人。瞒人就不是他们了，有以上糗事在先，吃肉又算得了什么。

    捆猪的时候，猪也是没命地叫。好玩就好玩在这里，猪自然是不管谁，只要取它性命，自然要反抗嚎叫一番。

    跟在家人不同，是多一道仪式。这才是和尚的仪式。我拿刀子捅你，是让你早一步脱离苦海，早早地去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