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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陷阱

(2012-02-23 11: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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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公益陷阱

 

南方周末记者 柴会群 发自北京

 

    1月31日晚上,北京某国企副总张诚在电视里看到了黄鹤那张久违了的脸。

    此前,张诚曾绝望地以为这个身背巨债的公益界明星,将会永远从债主们的视线中消失。恰好印证了那句古诗:“黄鹤”一去不复返。

    电视机里的黄鹤正慷慨陈词:公益、市场、农民工、陶行知、社会企业……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表情。但在张扬的眼里,电视里的这个人,已经失去所有的慈善光环,他只是一个将自己拖进陷阱的人。

     这是东方卫视“东方直播室”的一期关于慈善话题的节目,片头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理想主义者”黄鹤,和他的博士后妻子曹明秀,全心投入到救助农民女工和农民子弟学校的伟大事业中,他们欠下了上百万元的债务,最后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不得不靠父母的退休金维持生计。

    看着电视里黄鹤的“表演”,张诚禁不住摇头叹息。

    南方周末调查了解到,张诚并不是唯一对黄鹤丧失信心的债主。而欠债,也并不是黄鹤的慈善之路存在的唯一问题。制造悲情、缺少诚信、管理混乱、挪用善款等种种质疑,在过去的10余年间,相继伴随着黄鹤。

 

“误”入公益圈(小标题)

 

    黄鹤起初给张诚的感觉是谦恭、热情、执着。但他在自己的一笔笔巨款“打水漂”后,方才发现自己钻进了一个“套”。(小导读)

 

    张诚认识黄鹤是在五六年前,他的妻子与黄鹤在清华大学任教的前妻刘某是初中同学。

    那时的黄鹤尚在行知学校,作为这所京城最著名打工子弟学校的校长,他已经成名多时。学校橱窗里贴满了关于他的报导。

    他们是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黄鹤给张诚的感觉是谦恭、热情、执着。后来他知道,黄鹤曾接受过央视王志、凤凰卫视许戈辉等著名主持人的专访;而行知学校的董事会成员中,有中国青少年基金会前副理事长徐永光、现中国红士字会秘书长王汝鹏、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康晓光、文化部少儿司前司长范崇燕(女字旁加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张诚和妻子应黄鹤夫妇之邀,参观了行知学校。他被孩子们的穷困和学校的简陋打动了,决定要做点什么。

    当时,从事房地产业的张诚在北京已经有所成就,出生于农村的他想帮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在黄鹤的恳请下,张诚决定利用自己的资源,帮助行知学校,承揽该校的改扩建工程。

    整个工程造价约100万元。据张诚介绍,他当时跟黄鹤口头约定,学校只需出60万元的料钱,40万元的工钱等将由张诚以公司名义捐助,行知学校搞一个捐赠仪式即可。

    2007年8月,行知学校改扩建工程顺利完成。

    后来张诚才知道,黄鹤找他时,行知学校正面临一项大的变动,为了有一个好的形象,才决定在租来的校舍上投资改造。

    2007年9月,行知学校改名为“行知新公民学校”,而在相关报导中,它成为由南都基金会改建。此前,黄鹤的“老师”、希望工程创始人徐永光脱离体制,转投南都基金会,并发起被誉为第二个希望工程的“新公民计划”。行知学校是其资助的第一所打工子弟学校。

    张诚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按照建筑业规矩,本应在工程启动前签订合同。但他出于对黄鹤的信任,他委托的建筑公司又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这一重要环节被忽略了。施工过程中,建筑公司先期垫付了全部100万元左右的工程款。

    然而,后来等张诚想起催黄鹤签合同时,对方却屡屡回避。“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个事上出问题”张诚说。

“但那时我还是相信他。”张诚说,“2008年底,他有次找到我,说能不能将学校的欠款先划到‘心之光’名下,很快就会还”。

     “心之光”是黄鹤任行知学校校长时,由其注册成立并任法人代表的一个家政企业。

    “我当时想不管是谁,都是你黄鹤的事,只要能给钱就行,就答应了他”张诚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他当时并不知道,黄鹤此时已经不是行知学校校长,自己的举动救了黄鹤,却让他本人“掉坑里”。

 

越套越深

 

“心之光”与行知学校的关系经常扯不清,外面给行知学校的捐款,有时会拨到心之光的帐上。

 

    张诚后来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2008年下半年,徐永光执掌的南都基金会对行知学校的财务进行审计,结果发现四十万元左右钱款说不清楚。当年年底,为了解困,作为学校法人代表的黄鹤找到张诚,说服其同意把行知学校拖欠的部分工程款,转到 “心之光”,以此来平帐。

    而在此之前,由于经济上的严重问题,徐永光大为光火,黄鹤被迫辞去行知学校校长职务。

    然而张诚当时却蒙在鼓里。

    不过,对于当初离开行知学校,黄鹤夫妻日前接受媒体采访的说法是:黄鹤是将行知学校“无偿捐出”,并给学校留下42万元的现金,自己“自愿”背了40万元的工程款。

    “我为什么这么做?”黄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这个工程款我不承担可以,但行知学校就只剩下两万块钱了。我的想法就是我要把这件事儿做得圆满,因为我是有能力,我能筹到款”。

    事实恰恰相反。工程款债务转到“心之光”之后,黄鹤仍迟迟无法兑现还款承诺。此外,由于他离开了行知学校,当时承诺的捐建仪式自然也泡了汤。“那笔钱开始是承建公司帐上挂着,但长了不行,我不能坑朋友啊,后来只能由我自个垫上了。”张诚说。

    这事后来成为张诚的一块心病:本来是个好事,怎么整成这样了?

    但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后来他又找到说,不如和他一起投资干‘心之光’,等到将来赚了钱再一并归还欠款。”张诚说,“他因为没钱给员工发工资,三番五次来找我,走哪跟到哪。我想前面套了几十万了,不进去就死了,帮活的吧,这又扔进去几十万”。

    不到一年,“心之光”也做“死”了。在与黄鹤打交道的那段时间里,张诚反思起来是“越套越深”,他后来算了下,因为当初的“善心”,他个人总共搭进去了约一百三十万元。

    按照黄鹤的规划,注册资金仅25万元的心之光,原本打算建立36家下设机构,其中包括学校、培训中心、保安公司、敬老院等,可谓“不应有尽有”。“他想做大陆的郭台铭、李嘉诚”,“心之光”的一名股东说。

事实上,即使在连吃饭都靠亲戚接济的情况下,黄鹤对未来仍信心满满,他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十年之内,我们将把‘绿色心之光’做成上市公司。”说这话之前不到一个月,他的公司一度因欠交房租而关门,更早之前,他甚至拿不出给女儿看病的钱。

    在与黄鹤合作办企业的短短几个月中,张诚发现,这个一心想成就伟大事业的慈善家,其实没有任何的实务操作经验。“他说理念可以,一到实务就不行了”。张诚说。

   “他可能把办学校的经验用在了办企业上了,一有人来参观采访了,就赶紧调几个人来充门面,”张诚说,“他不是做企业,是在拍电影。”

    对于黄鹤缺乏实务操作能力,他在“心之光”的另一位合作者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他先投资成立培训中心,钱花了后却发现招不到生源;而等招完生,却又没市场了,再花钱找市场。“钱就是这样一笔笔地打了水漂”。

    张诚认为,黄鹤之所以欠那么多钱,主要是不善经营、盲目投资、管理混乱导致。

    而黄鹤管理能力不足的问题,在其任行知学校校长时就已暴露。徐永光在一次讲话中曾委婉提及:黄鹤走的是个人奋斗道路,这使得学校的可持续发展存在制度缺陷。在内部,缺乏非营利组织必备的治理结构,没有形成有力的核心团队,管理制度还不完善……

 

“形象工程”

 

    受“心之光”拖累的,其实远不只张诚一个。而且,陷入越深的,往往是帮他越多的。

    其中也包括行知学校举办人、中华儿童文化艺术促进会(以下简称“儿促会”)会长范崇燕、儿促会前副会长李英(化名)。

    范、李二人均对南方周末称,当时成立“心之光”,主要是黄鹤与徐永光的意思,原因是行知学校培养的的农民工子弟学生,毕业往往找不到工作,因此成立一个公司来吸纳他们就业,同时还可以将企业赚来的钱养活学校,实现良性循环。

    “听了这个想法后觉得不错,就支持他们搞。”范崇燕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范崇燕同时也是行知学校的校长和“心之光”的董事长,但均非其法人代表。

    范崇燕某说,“心之光”的名字也是徐永光所起,其中“光”字正是“徐永光”的“光”。

    为了支持黄鹤成立公司,范崇燕某先拿出五万元,李英也拿出五万元。据二人介绍,按照黄鹤的说法,两人的五万元都将入公司股份,而她们当时并没怎么当回事,跟黄鹤说“只要把本还我们就行了”。

    二人过了两年后才明白,黄鹤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还她们的“本”。

    这已是范崇燕对黄鹤的第二次大力支持。据她介绍,2004年,徐永光和他的下属分别找到她,说他们开了三天的会,“最后商量下来,还是得请您老人家出山”、“您做了这件事,就成圣人了”。

    当时,北京市对民办学校的政策开始宽松,行知学校想借此机会申请办学许可证,以改变此前被濒濒“取缔”的命运。然而身为校长黄鹤却没有教师资质,不符合相关规定。

    范崇燕某是特级教师出身,和徐永光有多年的工作交往。见老朋友找上门来,范崇燕便便将自己的相关证明交给行知学校所在的大兴区教委,行知学校顺利地取得了办学许可证。同时,儿促会还为黄鹤出了一个证明,让其以儿促会员工身份担任行知学校的执行校长。

   “我虽然是校长,但其实就挂一个摆设”范崇燕说,“当时的想法,主要不是为了帮徐永光,也不是为了帮黄鹤,就是觉得那些孩子太可怜,觉得应该为他们做点事”。

    不过,行知学校“合法化”不久,范崇燕某便隐药感觉到黄鹤一些做法“不对劲”。

   “他喜欢搞些悲情的东西”,范崇燕说,“利用别人的同情心”。

    范崇燕举了一个例子:老家是安徽阜阳的一家人,曾一度在行知学校附近捡垃圾的为生,黄鹤发现后,减免了姐弟四人的学费,让他们到行知学校读书。

    在范崇燕看来,这个故事成为黄鹤在行知学校的“形象工程”,“走到哪都说”。有一次,黄鹤让她作陪接待美国人,结果黄鹤领了三个孩子去,“身上被蚊子叮着大包,头发沾一起,临时穿上校服,然后说他们怎么苦,然后垃圾堆啊什么,(说的时候)4个孩子又变成了8个孩子。”

    1月31日东方直播室的节目中,当年被救助学生的母亲再次出现,面对镜头表示对黄鹤的感谢。不过,据该节目一位编导称,不知何故,节目制作完成后,这位母亲与黄鹤“闹翻”了。

 

翻来覆去的“悲情牌”(小标题)

 

一位当年采访过黄鹤的记者说,外界捐给行知学校的一个洗衣机被拉到了黄鹤校长家里。

 

    黄鹤夫妻对外声称,为了办公益,他们共负债100万,目前尚欠50万元,这显然不是事实。南方周末在张诚出示的一张借条上发现,黄鹤仅欠他一人的钱,本金就高达130多万元,至今一分未还。

    “我只是他的朋友圈中的一个,而像我这样的债主,不知道还有多少。”张诚说。

    欠债不还,不只是黄鹤唯一的问题。当年黄鹤在办学中的一些做法,一开始就饱受争议。

    黄鹤办行知学校(原名为“棚鹏学校”)是在2001年,当时的背景,是受市场需求和政府管制影响,北京诞生了大量面向农民工子弟的“非法”民办学校,棚鹏学校就是其中之一。由于不具备办学资质,他们经常面临被强行取缔的窘境。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一些聪明的举办者往往会通过制造新闻事件向媒体求助。

    “由于手中拥有学生,容易赢得公众同情,在举办人与政府的博弈中,掌握话语权的通常是前者。”曾对打工子弟学校做过专项研究的媒体人郭宇宽说。

    黄鹤则被认为是其中的“高手”。2007年新京报一篇关于行知学校的报导中如此写到:“欠费”是黄鹤设置在媒体面前的永恒话题,而制造新闻事件也成了他解决实际问题的一种途径。”

    2001年11月,北京某报记者接到棚鹏学校将遭取缔的报料。抵达学校后,该记者看到黄鹤与一群孩子寒风中悲情“护校”的情形,禁不出失声痛哭,当即打电话给编辑要求预留足够版面,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学校。

    该记者在报道中提到一个细节:当地教委认为黄鹤根本不懂教学,且拿学生“当人质”,学校面临取缔时,“就把孩子推出来”而黄鹤则辩解说,护校是学生们“自发”的。(这个信源交代一些会更顺一些。)

    上述那位记者如今已成为一家杂志的主编,和南方周末记者忆及此事时,他承认当初因年轻而冲动,“感觉被利用了”。“无论如何,不能拿孩子当工具”。另外,他还回忆起一个当初让其“感觉不对”的细节:外界捐给行知学校的一个冰箱和一个洗衣机,后来出现在黄鹤家中。“有人跟我解释,说黄校长因为办教育家徒四壁,自己用点捐助物品并不为过,但是我觉得这是两回事,应该分开。”

    据黄鹤介绍,行知学校历史上,共搬家6次,其中三次是因为遭取缔,两次是因为欠房租,只有一次是正常搬迁。

    几乎每一次搬迁,都会引起媒体关注,并给学校带来收益。按照黄鹤本人对南方周末记者的说法,“媒体报一 次,(社会)就捐一次”。

    在围绕行知学校的几次风波中,最知名的是2007年的欠费停办事件。这年年初,行知学校校长黄鹤向当地教委递交停办申请,理由欠费23万元。三天之后,行知学校果然被房东停水停电,学生们提前放假,老师们则在烛光中批改考卷。

    但奇怪的是,就在黄鹤申请停办学校前一天,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和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联合举办的“春暖2007”活动中,刚刚为行知学校募得172万元善款。

    北京多名农民工子弟的举办者对南方周末记者称,除了行知学校,北京其他几百所类似学校几乎都是赚钱的,绝少有无钱支付房租的情况。而行知学校还是同类学校中惟一一家获得大量社会捐助的“明星学校”。

    2012年2月12日,黄鹤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当时申请停办是“给政府看的”。因为“政府一直没给钱”。

 

算不清的账(小导读)

 

“心之光”的的女员工哭诉,为了实现公益理想,自己放弃了原本很好的工作,结果因为黄鹤欠薪,到现连饭都吃不上。

 

    这些靠悲情牌换来的善款数额及去向,至少目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黄鹤说,他在行知学校7年里,共为学校筹集了一千多万元的捐款,此数字也得到(删“其他”)行知学校另一位董事的认可。

    然而,当黄鹤2008年离开行知学校时,学校却只剩下42万元的现金。

    而对于外界关于行知学校欠费原因的质疑,黄鹤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说,主要原因在于行知学校是一所公益学校,要减免大量学生的学费。“一学期就免收300、400人,一年20万元左右”。

    这并非事实。南方周末采访了多名行知学校现任及离开的老师、学生,未有人证实能减免这么多。“一个班减免两三个人就很不错了”,一名已经毕业的学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而据2007年《公益时报》的一篇报导,关于减免学费的数额,行知学校财务人员对记者称该年度上学期实际减免学费26480元,这一数字与黄鹤所说数额相差甚远。

    更加离奇的是,据央视网报导,在“春暖”募捐活动结束后,行知学校又提供了新的债务报告,结果比原来公布的债务总额多出了40多万。

    南都基金会秘书长刘洲鸿长对南方周末记者称,黄鹤离任时曾对其财务进行过审计,至于有没有问题,他表示“不方便说”。

    对于黄鹤身上的一些毛病,范崇燕某开始一直很宽容。“我当时认为年轻人身上有缺点是正常的,我们也一直想努力把他‘改造好’”。范崇燕说。

    据范崇燕介绍,在行知学校时,曾有不少人找他告黄鹤的状。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黄鹤挪用学校的6万元钱给岳母看病。举报者认为这是原则问题,范崇燕则认为,如果黄鹤是拿那钱为救个急,事后及时还上,也情有可原。

    但黄鹤后来却“越来越远”。

   “心之光”成立时的注册资本金为25万元。后来股东们无意中发现,25万元注册资金全部为他们所出,身为公司法人代表的黄鹤没出一分钱,倡议成立“心之光”的徐永光也没有入股。

    另一个发现更让股东们瞠目结舌:他们投在“心之光”的股本金均被人为“压缩”了一万元,而“压缩出”的股份却被安在黄鹤名下。

   “他这是‘空白套白狼’”,范崇燕说。

    工商注册数据显示,2007年下半年,“心之光”变更注册,行知学校出资入股35万元。而范崇燕某、李英等5名股东在心之光的股本金,进一步缩水为8千元。

    当时,黄鹤仍是行知学校的法人代表,这意味,一直打着“公益”旗号的黄鹤,将行知中学的钱转到了个人的公司里。

    范崇燕说,对于黄鹤在“心之光”财务上的腾挪,她和其他股东开始均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一个股东无意中看到工商注册资料,才恍然大悟。

    心之光经营过程中,黄鹤在行知学校时曾屡有发生的“欠薪”现象,也再度上演。而被拖欠工资的职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范崇燕是公司董事长,因此频频结伴到其办公室“讨薪”,一度惊动了公安机关。范崇燕还记得,一个搞培训的女老师跟他哭诉,为了实现公益理想,自己放弃了原本很好的工作,结果到现连饭都吃不上了,只能到大街上捡馒头……

    面对此景,李英有次对范崇燕感叹说:我们这是“引狼入室”啊。(这句我觉得是点晴之笔,应该保留下来。)

    2009年10月16日下午,黄鹤在“心之光”注册造假一事暴露后,包括张诚、范崇燕某、李英等人在内的股东们把黄鹤叫来,并在徐永光见证下开会。最后,黄鹤答应“股转债”,给张诚等人一一打下欠条,承诺2009年年底前把债还清,否则按日息1%计息。

    会一直开到晚上,范崇燕某为买了麦当劳,黄鹤显然饿坏了,看其狼吞虎咽的样子,范崇燕某百感交集。不过,吃饱之后的黄鹤又充满斗志:没问题,不就一百多万吗,这钱我肯定能还,我还不了就让我儿子、孙子还!

在那之后,张诚又多次领教过黄鹤的许诺。他的手机保存几条这样的信息:

    张总,您好,我在福州筹款,款到后,立即还清你们的欠款。黄鹤  2009年12月31日

    张总,您好,我还在福州借钱,我一定会还清您的款,我宁可关闭公司,就是破产了,就是一生当乞丐了,就是一生一事无成,也要还清您的款,这是活着的价值。如果我还有人的价值的话。黄鹤——2010年1月18日。

……

……

    张总您好,我正在接待外宾,我一定会兑现诺言,还清欠款,正在筹款中。黄鹤 2010年5月24日

    张总您好,一直在协调还清您的款,我是为行知学校还欠您的款,我个人不欠您的。我一定会兑现我的诺言。黄鹤——2010年6月7日

     但事实是,两年多来,张诚没拿到黄鹤的一分钱欠款,后来再打手机时,发现已是空号。

    “黄鹤的事情确实需要反思,它是徐永光的一个挫败,是我的一个挫败,是中国公益事业的挫败,同时也是媒体的一个挫败。”范崇燕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黄鹤,双面慈善家

 

     从希望工程到行知学校,再到所谓的“心之光”社会企业,曾经的“流浪青年”黄鹤,历经了其从事公益事业的三次跨越。然而,每到一处似乎均伴有争议产生,他到底是一个一心为公的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本报记者柴会群

 

 

新一代的陶行之

 

    46岁的黄鹤出于于安微省肥东县包公镇大黄村,他姊妹6人,上面三个姐姐,下面有一弟一妹,父母仍健在,均已年过八旬。

    黄鹤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名人,不过对于他所从事的事业,外人却知之甚少。“开始知道他在希望工程,后来又去开学校,”一位村民对来访的南方周末记者说,“是个很好的人”。

    不过,对于一心做慈善的舅舅黄鹤,外甥女小罗却充满愤恨。“他发财我们不要一分钱,他是穷光蛋我们也不认他——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小罗的母亲、黄鹤的二姐黄晓萍解释说,孩子是伤透了心。6年前,小罗去黄鹤任校长的行知学校打工,干了一年,弟弟只给她开了3000块钱。“孩子哭得不行”。

    “他(黄鹤)就是要名誉,”小罗说,“其他可以什么都不顾”。

    对外人亲近,对家人冷漠,是二姐一家对他的基本评价。据他们说,有次回家,黄鹤曾当着父母的面给一位邻居一百块钱,却没给父母一分钱,相反还问家里要返程的路费。

    亲戚中对黄鹤不满的不仅是二姐。在东方卫视的节目中,自称“孝子”黄鹤却被弟弟黄东指责:“你救助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资助一下我?”原来,因为黄鹤高中毕业不挣钱养家,黄东被迫初一就辍学,并把挣来的第一个月工资给了哥哥。

    黄鹤原名叫黄松,他初中的班主任觉得不好,因为“松”字意味着只能扎根本地,于是便帮他改名为“黄鹤”,以期能“远走高飞”。

    “我是研究陶行之的”,与黄鹤相识的每个人,几乎都对他这句话耳熟能详。而黄鹤从小就志向远大。按他的说法,自己15岁即开始研究以推行平民教育著称的教育家陶行知。事后证实,与陶行知结缘为他后来带来大量资源,很多人为其精神感染,期待他成为“新一代的陶行知”。不过,其中不少人后来声称当初“看走了眼”。

    其中据说也包括陶行之研究会前会长方明(于2008年去世)。黄鹤将方明称为他的“忘年交”。并在一篇文章中特意致谢。黄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在初创行知学校时,80多岁的方明曾亲自陪他跑了许多地方。

    不过,据知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曾因黄鹤热爱陶行知而帮助他的方明,后来却对黄鹤却心生反感,并曾打电话给与黄鹤交往的朋友,提醒说黄鹤“骗人”,“小心别被他害了”。

 

结识徐永光

 

    不过,如果剔除光环和成见,黄鹤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农村高考落榜生。安徽桐城教育局干部张跃进还记得,1989年,在一位省教育副主任的关照下,黄鹤到桐城复读准备高考,此时的黄鹤已经23岁,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高考。不过,据张跃进回忆,黄鹤当时对复读并不怎么用心,而是执着研究陶行知。张还跟他一起办了一个陶行知研究的报告会。

    让张跃进印象深刻的是,当年黄鹤在笔记本上写有一行字:教育家黄鹤。“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将来要做大事。”

    张跃进一直不明白,当年身为农家子弟的黄鹤,为何能得到省教委副主任的关照。“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的远大志向和执着劲头打动了领导”。黄鹤后来的经历表明,他的确具有结交重要人物的特长,他人生中每走一步,几乎都有“贵人”相助。

    黄鹤在桐城呆了一年左右,他高考再度以失利告终。之后便彻底放弃高考,开始为成为“教育家”而四处努力。

    1993年,黄鹤来到北京。找到了4前结识的一位作家,在后者的引见下,黄鹤认识了作为其“公益事业引路人”的徐永光,命运由此出现转折。

    徐时任中国青少年发展基会副理事长,作为希望工程的创始人,他是中国公益慈善事业的重要开拓者之一。

按照黄鹤的说法,在徐永光关照下,他得以到青基会工作,并成为希望工程办公室的一名志愿者,“参与了这场中国公民社会建设史上的伟大公益助学行动”。

    按黄鹤的说法,1995年,在徐永光的帮助下,仅有高中学历的他得以到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系读研究生(未取得学位)。也正是在这里,黄鹤结识了他的第二任妻子、清华大学心理咨询中心的刘某,并在不久后与之结婚。刘拥有北大心理学博士学位,这桩持续十多年的姻缘一度(删去中间几字)被外人称奇。

    不过少有人知道的是,在此之前,黄鹤在武汉还有过一段婚姻,并有一个如今已经20多岁的儿子。“跟他也不亲近,”外甥女小罗说,“舅舅抚养到18岁就不管他了”。

    2001年,在徐永光的支持下,黄鹤开始在北京创办农民工子弟学校,并依靠这项事业,逐渐走向人生顶点。

不少人是在葬礼上结识黄鹤,而葬礼也是他展示能力的重要舞台。黄鹤前妻的一位同学至今还对9年前春岳母葬礼上的表现印象深刻,“我的岳母对我比亲妈还亲……”抑扬顿挫的演讲,让在场不少人为之感动落泪。

    若干年后,黄鹤又出现在他所做的另一桩慈善事业的出资者、企业家汪唯的葬礼上。在现场,他除了发表演说,亲吻死者的幼子,还做了一个罕见的动作:在汪唯被推进火化炉前一刻俯身亲吻棺材。而这一切都被摄像机拍下,作为他重情义的见证。

 

妻子:他不是常人

 

    2008年,在与被他形容为“公益事业引路人”的老师徐永光“决裂”之后,黄鹤的人生开始走向低谷。事实上,到了2009年,在“心之光”经营失败之后,除了一身债务,黄鹤已经一无所有。他仅有的固定资产——一辆汽车早已抵押出去,他与清华大学的前妻刘某也协商离婚,按他的说法,为了不拖累家庭。自己承担了夫妻共同生活期间所欠下的全部债务。

    但是,短短一年不到,他却又与现在的妻子、博士后曹明秀结婚。并以公益的名义,将其推向前台。随着“女博士后干保姆”、“举债办慈善”新闻濒濒见诸媒体,黄鹤恢复了往日的雄心:“今天绿色心之光面临的情况,与当年行知中学惊人的相似。”黄鹤说。

    绿色心之光是黄鹤妻子曹明秀成立的一家以家政服务为主的“社会企业”,按照黄鹤的说法,这家企业的“本质是公益组织”。

    在黄鹤看来,随着媒体的关注,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款,绿色心之光很快就会成长起来。就像当年行知学校在媒体关注起迅速成长一样。“中国青年报”、央视、凤凰(卫视)”黄鹤说,“主要就是这三家‘托’起来的。”

    尽管周围“90%的人都说黄鹤是个骗子”,但在妻子曹明秀眼里,丈夫却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毫不利已,专门奉献”。

    曹明秀对黄鹤惟一的不满是,当她有时候受了委屈时,黄鹤不是宽慰她,而是大讲宋庆龄、秋谨,让她心里越发难受。

    不过,曹明秀仍然认为,这是因为黄鹤不是“常人”的缘故。“他原来手机的页面是曼德拉的头像。他曾经跟我说,哪一天别人把我关起来,我就在监狱里呆着,出来以后我还是要为农民做事,”曹明秀说,“他就属于这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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