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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飞59掰诗》——王家新《一碗米饭》

(2022-08-24 09:21:41)
分类: 易飞原创作品

 

《易飞59掰诗》

 

文本发现

《一碗米饭》(原文)

作者:王家新

在平昌

中午,一碗米饭

傍晚,米饭一碗

 

有时配上大酱汤

有时配上一碟泡菜

 

或是一碟小鱼

或是几片油渍芝麻叶

 

而我不得不学着盘腿而坐

我的低矮餐桌

我的乌木酱碗

 

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注视着一件事物

 

我的筷子在感恩

我的喉结蠕动

 

我必然的前生

一碗米饭

我偶然的来世

一碗米饭

 

我在远方的托钵僧

一碗米饭

我的囚牢里的兄弟

一碗米饭

 

似乎我们一生的辛劳

就为了接近这一碗米饭

 

碗空了

碗在

 

我的旅途,我的雨夜

我的绿与黄

我的三千里阳光

在这里

化为了一碗米饭

 

                   2017916,韩国平昌

简介:诗人

王家新,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翻译家,教授。1957年生于湖北。1992-1994年间在英国等国旅居,回国后任教于北京教育学院,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著有诗集《楼梯》《纪念》《游动悬崖》《王家新的诗》《未完成的诗》、诗论随笔集《人与世界的相遇》《夜莺在它自己的时代》《没有英雄的诗》《坐矮板凳的天使》《取道斯德哥尔摩》《雪的款待》《为凤凰找寻栖所:现代诗歌论集》、翻译集《保罗·策兰诗文选》。

 

王家新先生盛名很早,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桂子山念中文的时候,他在对面的珞珈山早已诗名远播。所以,很早读到王先生的诗。后来,王先生因为生活遭际,到了京城,成为大学教授。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从鄂西北走出的,早年应该是一个纯写手——纯写诗的诗人,这样的人后来成为大学教授,且长期致力于新诗、20世纪以来的现代汉语诗歌和外国诗的研究,成为诗歌方面的教授级专家,的确是不多了,更多的是学院派教授,他们大都无写作的实际经验——此说并无贬低任何学院派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因此,对王家新先生,我有一种特殊的钦佩,他的诗歌翻译和诗歌评论以及他的写作,我更加膺服——如果诗歌也如新闻媒体讲究“公信力”的话,我更相信王先生的翻译、点评与写作。所以在浩如烟海的诗歌翻译文本中,我总会毫无犹豫地选择王先生的译本——因为他是从一个写作者的角度去选择语言和文本的。

王家新先生更是一位优秀的诗人,早年的许多名作我当然记忆深刻。最有名的应该是《在山的那边》《中国画》等,入选过许多中学读本。我也一直以为,王先生的语言有某种魔力和辨识度,也许当年我无法准确地界定,现在我也只是尝试性的掰扯。是的,有些诗人就是有一种语言的魔力,他一开口,他的起调、语态、某种金属物质、某种黏稠度——也许根本就是说不明白的一些神秘的语言信息,莫名其妙在吸引你。

我也一直认为,如果要在现代汉语诗歌中,找到一位联结古今、中外,特别是在现代汉语诗歌和西方诗歌之中,以优秀的诗人身份,构建平台和注重诗性翻译的,非王家新先生不可。他也应该是第一位,承接中国古典诗歌与新诗传统、打通现代汉语诗歌与西方诗歌道路的集大成者。

回到此诗。

 

在平昌

中午,一碗米饭

傍晚,米饭一碗

 

有时配上大酱汤

有时配上一碟泡菜

 

或是一碟小鱼

或是几片油渍芝麻叶

 

显然,这是一种日常写作。更大的可能是诗人的亲身经历,但简笔勾勒之后,“米饭”显然已经呈现于面前。主人公在平昌吃饭,中午晚上都是“米饭”,“一碗米饭”与“米饭一碗”的顺序改变,除了语感的变化以外,还有强调之意。这七行的日常性叙述,非常节俭,没有一个形容词,也显然没有利用任何修辞,也是王家新一贯的素朴,语言的素朴和中餐晚餐的素朴,进行了对位。酱汤、泡菜、小鱼、油渍芝麻叶,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菜。一碗、一碟、几片的数字叙述,似乎也是不经意的、自然的,体现的还是“素朴”。这自然的、平实的、似乎又有些刻意的描写,渲染某种“调性”,意欲何为?

 

而我不得不学着盘腿而坐

我的低矮餐桌

我的乌木酱碗

 

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注视着一件事物

 

我以为,王家新先生的写作,几十年来一直延续着此种风格——冷水泡茶慢慢浓,越往后读越有意味,似乎王先生的写作起笔都是“素”的,有时甚至“素”的像乡下老头,穿着老式棉袄,在秋天田野落叶的大道上慢慢踱步。绝无华丽的词藻,绝无纷繁和修辞,即使王先生写以西方题材的诗歌,也不会出现欧化的长句和瑰丽的色调。我以为是王家新先生“立于诚”写作的某种姿态和“王氏”范式——素朴中不乏丰沛的诗性与沉潜的力量。在“清晰”与“含混”之间,他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语言。这样一种写作的姿态可能与王先生对古典、中外诗歌的精深研究与旷日持久的浸染,以及与个人的诗学美学追求相关。

“而我不得不学着盘腿而坐”是承接上句而来的。接下来的一句说明了“盘腿而坐”的原因,是因为“低矮餐桌”。我以为,可能是当时的餐桌低矮是实情,也可以一步将其移景入“室”——快捷地将“本事”通过心灵视域的感受之后进行“位移”——可以理解为亦实亦虚,甚至虚比实更好。我愿意将“低矮”理解为一种姿态,是啊,前述的米饭无论是一碗米饭,还是米饭一碗,都是素朴的,然米饭的所指一定葆含有生存、劳动与崇高,难道我们不该饱含谦卑如捧斋饭面对“盘中餐”吗?所以面对“低矮餐桌”,“盘腿而坐”是实际需要,也是某种笃定的姿态。“乌木酱碗”的颜色也是趋于暗淡的,内敛的,有某种深沉的光泽在其中,甚至有某种神秘与佛性在。“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注视着一件事物”,主人公注视的依然是此诗的主体“米饭”。

我的筷子在感恩

我的喉结蠕动

 

我必然的前生

一碗米饭

我偶然的来世

一碗米饭

 

我在远方的托钵僧

一碗米饭

我的囚牢里的兄弟

一碗米饭

 

“我的筷子在感恩/我的喉结蠕动”的语言势能推动下,出现了四次“一碗米饭”的复沓,均占一行,将“一碗米饭”从语言到占位,均进行了放大和彰显,“三尺神明”上只见“米饭”,带来了某种神恩与天赐。其对应“前生”“来世”“托钵僧”“兄弟”,此四者前面均有限定性的界定:必然的前生、偶然的来世、远方的托钵僧、囚牢里的兄弟僧。“前生”已过,当可用“必然”;“来世”未知,或为偶然。“囚牢里的兄弟”体现某种“异质”性和兄弟情怀;“远方的托钵僧”则要稍微展开一下。托钵僧,也就是托钵修士,可以舍弃一切财产,富于奉献精神。显然,此处展示了一种虔诚的宗教精神与情怀,里面当有丰富的内涵,比方说善与爱,感恩与回报。

似乎我们一生的辛劳

就为了接近这一碗米饭

 

碗空了

碗在

 

我的旅途,我的雨夜

我的绿与黄

我的三千里阳光

在这里

化为了一碗米饭

 

 

“似乎我们一生的辛劳/就为了接近这一碗米饭”,到最后的结句,全部指向了神圣的“一碗米饭”。“似乎”的语气,看起来就是这样子的,生存之需。可其实也不是“似乎”那么简单。“一碗米饭”让我们裹腹之后,在生存之上,它承载了更多的东西。“碗空了/碗在”当为两种不同的状态,其意味也各有所指——我们此生需要不停地劳作,换来殷实的“一碗米饭”,稻田上、禾场上、饱满的小麦、雪白的棉花、结实的黄豆、滚圆的土豆……它们都承载了“一碗米饭”的使命。‘碗“早已成为某种象征之物——我们一出生就会本能抓住碗,我们到死也是,吃永远是所有动物和人类的根本之需,头等大事,它是生命之基,生存之本。所以,”我的旅途,我的雨夜/我的绿与黄/我的三千里阳光/在这里/化为了一碗米饭”。

因此,接近“一碗米饭”,也是接受神灵,接受洗礼,感受恩惠,聆听神喻!

 

                                               2022617

 

 

王家新说——

 

 

关于一碗米饭

 

王家新

 

 

一碗米饭20179月在韩国平昌写的一首诗。平昌为来年将要举办冬奥会的所在地为迎接这一盛事韩国文化部和韩国诗人协会提前在平昌举办了有近百位诗人参加的国际诗歌节

同中国的一些奢华的国际文学活动不同平昌的国际诗歌节较为俭朴或者说“很传统”几天下来我们每天的中餐和晚餐都是一碗米饭米饭一碗配上简单的大酱汤小鱼小虾和泡菜而且没有酒水当然诗歌节的主人会在晚上请我们去酒吧喝韩国啤酒吃韩国有名的炸鸡

这对我触动很深我为什么不写写这一碗米饭有了这个念头我几乎很快就写出了这首诗

这首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礼物”也是我对平昌的一个回报当然不止是平昌之行在写这首诗时我把我在韩国其他地方的经验也纳入了诗中比如我在韩国洛山寺盘腿吃斋饭时吃到的一碟油渍的芝麻叶洛山寺之行真正给我了一种虔敬和感恩的感觉我们是冒着细去访问你可以想象打着我们雨伞上的雪的细粒是怎样打在千年前那些托钵僧的斗笠上……

回到这首诗上按照有的读者说它写得“克制而又动情”当然不能不动情但这不是浮泛的印象或抒情它把我生命更深层的东西都调动起来了

诗中表达的东西人们不难理解它发表后也受到人们的喜欢和好评这里我愿引出诗人李以亮的一段评论

 

朴素的诗句,诗人的思绪在打开和收拢之间,自如转换,有着作者一贯的沉郁的特质。而作为读者的我,尤其出神于这短短的两行——

 

        碗空了

        碗在

 

我相信这就是所谓神来之笔。这是真正感恩的时刻,没有什么夸张或使足了劲的语言能够超过这质朴的呈现本身。碗在,就在提示着一种存在的勇气,以及必要。从作者故意拈出的这个事实里,读者不难揣摩出诗人,不乏犹疑却真实可感的对生活的一种小心翼翼的肯定。而接下来的诗行,则不过是对此意义的延续和加强。

 

我感谢他这种感觉没有什么夸张或使足了劲的语言能够超过这质朴的呈现本身真实有力质朴独到的呈现这正是我在写这首诗时想要达到的

这种质朴也应是一种有难度的质朴它同样和李以亮在文中所说的存在的勇气深刻相关

一次一位女诗人告诉我她听我在一次讲座中引用了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句话“终其一生达到质朴她说她很受震动说这使她受益一生

帕斯捷尔纳克讲过这句话吗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我想在很多真正的诗人和作家那里尤其是在他们创作生命的中后期都会响起这样的声音

至于说碗空了/碗在神来之笔我不敢当我只能说它是“有来历”的它来自于存在的悖论它也来自于杜甫国破山河在)。一个“在”字有了语言的千钧之力它也带着我们在凝视它时的内心颤栗

就像我不说我在感恩而是说我的筷子在感恩诗写到这种程度它就这样出现了

 另外我也想说追求质朴并不是说不需要技艺我需要的是和这种诗的真实质朴虔敬内在深度和容量相称的技艺比如怎样在语言的呈现和转换之间留下更多空白怎样以少胜多怎样处理“在与不在”语言的物质性和身体性与精神性和想象力的张力关系等等这一切在写这首诗时都涉及到了

 这是一首看似即兴式的有感而发的诗其实它也来自一生诗的最后一节就暗含了这一点我的旅途,我的雨夜/我的绿与黄/我的三千里阳光/在这里/

化为了一碗米饭旅途雨夜都好读解我的绿与黄这是我看到韩国的一处又一处青黄稻田的感受但也是我们生命本身的绿与黄——最后它们都被带向了一首诗化为了一首诗

 

2022619

 

 

易飞说——

  

我将拙作发给王家新先生审正,只过了两天,王先生发来了上述不短的文字,感谢王先生的认真与严谨!李以亮先生的评论我此前也看过,这次不免重新再看一遍,受到诸多启发。我在拙文中用了“素朴”,李以亮先生用了“朴素”,在这一点上我们看法趋同。我也想过用“朴素”,后来有些故意,但潜意识中还是觉得“素”更加神似,或者我更愿意强调其“素”。

王家新先生的创作谈,说明了此诗的创作有”本事“——实有其事,一碗米饭作者20179月在韩国平昌写的一首诗。平昌为来年将要举办冬奥会的所在地为迎接这一盛事韩国文化部和韩国诗人协会提前在平昌举办了有近百位诗人参加的国际诗歌节

王家新先生认为,这种质朴也应是一种有难度的质朴它同样和李以亮在文中所说的存在的勇气深刻相关我很受启发。

当代现代汉语诗歌的创作,“清晰”是一种难得的能力和勇气,也是一种引领。在庞杂离奇晦涩莫名的“含混”中,我更愿意去领受“清晰”的澄明与美妙。正如陈超先生所言:诗的含混和清晰一样,本身不等于诗的价值。含混,必须有内在的精敏做基础;清晰,必须“光明的神秘”。

我以为,“光明中的神秘”,当为王家新先生诗歌创作的重要特色。

 

 

易飞,当代作家、诗人、评论家。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著有小说、诗歌、非虚构文学作品、评论等十余部300余万字。诗作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草堂》《诗潮》《诗歌月刊》《北京文学》《清明》《长江文艺》《芳草》《汉诗》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次要诗人“”平台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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