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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想起来就更新之第六版】
(2007-07-05 12:54:58) 三年前的那座废村让我永生铭记。
曾经以为很多地方，人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去第二次的，废村便是这样的角落。没想到三年后，我又走进了这里。
村子在山谷里，每家每户的院落错落有致，乡间土路，车辙依旧。只是，车辙已不再清晰，每座宅院的大门上也都有一副铁锁。然而坍塌的院墙比比皆是，跨过残垣，就可以不请自进到任何一家：落满鸟粪的石桌石凳、黑漆漆的灶台、满是黄土的炕……破败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前苏联的核辐射村。
三年前，我曾经进过一家的院子，这家可能是没有什么钱去建石屋，便依山挖了三孔窑洞。窑洞深处有一条通道，顺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能走到另两孔窑。走到最后，在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的时候，我隐隐看见土炕上有一条长长的盒子。我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因为太安静，我不想只听到呼吸的声音。尔后，就看明白了，这个盒子，是棺材。
记不清是怎么跑出来的了，当我重新逃回阳光下的时候，身上全是黄土。
废村，是当地人对它的称谓，全称该是“废弃的村子”。其本名大概叫段家窑，几百年的历史了，其建筑风格严谨的沿袭了晋中地区明清时期的风貌。只因连年灾害不断，人们便举村迁移，留下这座空城。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人如此难忘？不是它的破败，不是它的恐怖。
早年下部队演出，途经一处峡谷，我在山脚擎起一块石片，那上面清晰的显露着十几层断层，不禁感叹：我正握着几亿年的历史。结果遭人耻笑。可是历史是最有韵味的文化，它的博大是无法抗拒的伟力。
三年前，我在废村的一片废墟里找到了一块雕花，三年后，我竟然拾到了近乎同一形状的玩意儿。有人说，这两块物件至少百十年了。
那么，这两块雕花会不会出自一人之手？当初的工匠又可曾想到他手下的作品会在今天，重逢在北京？
于是有了下面的故事——
《雕花》
一棵树，很好看的树。
将树拦腰截断。
紧接着，匠人又雕出了一只，他笑着说：“你们是夫妻了。”
绿色的是男孩儿，健壮，叫绿男。
棕色的是女孩儿，俊美，叫棕女。
青梅竹马。
媒人上门提亲，棕女不从。但聘礼颇丰，匠人动了心。
路上绿男问棕女，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另一半。
棕女笑着摇头。
绿男又问匠人，您说过，我和她是夫妻呀？
匠人说，那你想让她过得好吗？
绿男点头。
匠人说，豪门到了，这里就有她的好日子呢！
绿男转而就高兴了。
他望着豪门，
匠人说，不吉利。
绿男点头，他就使劲笑。
匠人却哭了，绿男赶紧说，不吉利。
匠人说，别怨我，其实我养不活你们……
绿男说，我明白，你不是为了你自己。
绿男看着新人对匠人说，我妹妹可怜呐，他们不合适，让我带她走吧。
匠人说，晚了。
绿男眼睛就湿了。
匠人说快停下，如果棕女沾上你的泪，孟婆汤就失效了！
绿男问为什么。
匠人坦言，因为你和她的确是一体的，她喝了汤，而你没有。
于是，绿男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悄悄的去寻找绿男，却已找不到心上人的身影，嚎啕……
它本来是只白猫，但就因为有这个毛病，每次人们想告诉它什么只好在它身上写下猫毛信，久而久之，果不其然就成了黑白相间的模样。
今天棕女着急，只好爬到它身上诉说，果不其然在睡梦之中答应带她逃离豪门。
但棕女此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我给你磕个头吧，保重……
其实此刻的绿男也在逃离，逃离他自己给自己既定的忘却的生活。
这些年，绿男想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于是，他要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它哭着唤来了自己的妹妹九色鸟。让九色鸟找到棕女，带她飞跃海峡。
她讲自己又是如何执意与豪门的木花解除婚约的。
——这不正是自己找寻多年的绿男吗？！
当风平浪静的时候，他救活了岸边一只泡白了的奄奄一息的九色鸟，九色鸟告诉他棕女的故事。
可是两人等了很久也没见到棕女，便都以为她早就葬身鱼腹。
九色鸟主动感染了风寒，终归去了天堂，
因为听说只有那里才有她遗失的九色衣。
绿男一个人在海边以捕鱼为生，他总觉得也许能遇见棕女的灵魂……
绿男问，我们还有多久的活头儿？
棕女说，不管多久，哪怕就一天，你还愿不愿意娶我？
绿男说，我当然愿意，可我们年岁大了，糊涂了、不经事了，问问子女们吧。
子女们一致赞同，让两位老人高兴的直哭。
拜了花堂、
绿男问棕女：“幸福吗？”
棕女想了想：“不幸福，因为我们是一体，本来就该这样。”
绿男问：“那我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棕女说：“不再残缺了。”
绿男问：“你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棕女说：“果不其然……可他已经变成了黑猫，没地方留言了。”
绿男说：“那我去发明白色笔，让它变回白猫。”
棕女笑了：“那你想让谁知道？”
绿男说：“匠人，我想让他把青春还给我。”
棕女说：“晚了。”
绿男问怎么了。
棕女说，那年的婚宴，我醒了，看见——
…… ……
……
匠人跪在木花面前悄悄的说：“我知道自己的病怕是不成了，谢谢你收留了棕女……绿男是男孩儿，只好委屈他了……”
木花问：“可你要那么多聘礼干什么？”
匠人：“一部分给绿男做盘缠，我会把他骗到最远的天边儿。剩下的，我要埋葬我的爱人。”
木花又问：“谁是你的爱人？”
匠人说：“那棵死了的树，我两个孩子的妈……”
木花忽而愤愤然：“你走了，却让我背一世骂名？”
匠人逼视着木花，可是你爱棕女！
木花大怒：“当初雕下我，你为什么不雕出属于我自己的另一半？！”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为什么抛弃我？！”
匠人：“少爷……”
木花摆了摆手，惨淡的笑了：“那最不幸的人就由我来当吧——可是你分明知道棕女早晚要离开我、逃离豪门对不对？”
匠人一脸诡异的微笑：“张义给木花少爷叩头了。”
…… ……
……
棕女擦着眼泪说，我就去找你，结果你走了……第三天，木花就说，匠人死了。
绿男愣了半晌：“难道……难道我连怨恨的权利都没有了？”继而大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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