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坨的电灯

                                        一默/郭文杰

早年间，家里能点上电灯就算不错了，用的是“十五烛”的小电灯泡。所谓“十五烛”，就是相当于十五支蜡烛的光亮，点上它屋里就不再乌漆抹黑了。一般灯挂在高处，这叫高灯下亮，但即便灯在高处，做针线活还是费劲。可能外国人也发现了这样的问题，于是就发明了带坨可升降的灯。

带坨的灯其实结构很简单，就是用一对滑轮，定滑轮“交代”顶子上，动滑轮加上一个瓷坨，坨是可以拧开的，根据需要配重沙子。电线是布皮内胶铜芯线，灯口是驳棍儿口，上面还有一个荷叶形灯罩。要是做针线活儿或者打牌，把灯往下一拉就下来了，要多低有多低。用完了抬手一送就回去了，方便极了。

牛奶奶是个小脚太太，是一个巧闺女，她出嫁时娘家特意额外陪送一盏这样的灯，为的是干活时省眼，这盏灯可顶了大用了。家里孩子大人身上穿的衣服，脚底下的鞋，都是在这盏灯下一针针缝出来的，有时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她会用一根小绳子把灯牵到一边，她在灯下认真地做针线活。院里邻居家里孩子多，老五就是牛奶奶看大的，老五家里地方小，从小就在牛奶奶家睡觉，小时候老五躺在牛奶奶家的炕上，看着牛奶奶做活儿，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都是看着那个白色灯罩边上泛出来的光晕睡着的。

前些年平房改造，老五得到消息赶回老院。那时牛奶奶已经没了，她家里人正在搬家。拆迁队的人一看这家搬家，就开始拆门卸窗。老五找牛奶奶家人要那盏带坨的灯，家人知道他和牛奶奶感情好，拿点东西没人拦着，他自己爬上梯子，小心地把灯拆下来，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成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