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炕桌

                                                                            一默

小饭桌也叫小炕桌，要说小炕桌，先说炕。早年间，一间房子半间炕，要想凑一块儿吃饭，就要放上一个小炕桌。那时家家都有这么一个小桌，有讲究一点的，有简单一点的，多是长方的，也有正方的炕桌。那时炕是硬的，小桌放上稳当，那年代吃饭也没有几个菜，小桌足够用。

别看就这么一个小桌，还不是家里每个人都有上桌吃饭的权利，那个时候小门小户家的女人，是上不了桌子吃饭的。炕上背对窗户的位子是一家之主坐的，即使一家之主这顿没在家吃，这位子也不能随意占用。

段奶奶年轻时没有上过饭桌吃饭，再早时候一嫁过来，公公婆婆都在，忙活完饭，炕桌上就坐满了，就没给她和婆婆留坐的地儿。娘儿俩有两种办法吃饭，一种是在地上坐小板凳把菜盛到碗里，要不就是等大家吃完饭，再上桌吃残羹剩饭。等新中国成立了，孩子们也大一点儿了，孩子执意让她到桌上吃饭，但也许是多少年形成了习惯，她总是推三推四不愿意上桌。即便后来她有了孙男弟女，在家里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但她仍是不习惯上桌吃饭。

搬到了新楼房，房子大了，家里就不再用小炕桌吃饭了，段奶奶舍不得扔小炕桌，平时自己吃饭还是爱坐着小板凳就乎着小炕桌，就感觉这样吃饭香。其实在她心里早已没有了所谓男尊女卑的规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后来她得了老年痴呆，好在儿女都很孝顺，衣食无忧。只是她越来越糊涂，慢慢地连儿女都不认识了，只有一件东西她还认识，就是小炕桌。让她到大桌子上吃饭，她说什么也不动筷子。孩子们没办法，就陪着她坐小板凳，有时有朋友来串门，陪着坐小板凳和段奶奶一起吃饭，于是这就成了段奶奶家的特殊“风俗”。再后来段奶奶走了，儿子没舍得把这个快散架的小炕桌处理掉。

每年过年时，段奶奶的儿子都会把小炕桌放上，把段奶奶和段爷爷的照片放好，供上平时老人爱吃的吃食。年三十的饺子煮熟了，先要给段奶奶段爷爷上一碟子，放上醋碟、筷子。儿子对着小炕桌上段奶奶的照片鞠躬，说道：“爸妈，过年了，您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