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尚未回答，樊素突然感觉一股热热的汁液渗到她的衣服内，不觉心头一惊。定睛看时，原来李煊的腰间渗出不少的鲜血，都沾到了樊素身上。

李煊却满不在乎：“呵，不当紧的，我去魏博节度使府盗物时，打倒了府中数十名家将倒是毫不费力，岂料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身形犹如鬼魅，我一不留神，被她手中拿着的一把大剪刀划了一下，你猜她是何人？她就是当年刺杀宰相武元衡的刺客。”

樊素吃了一惊，唐宪宗元和十年,主张削平藩镇的宰相武元衡被剌死，是当时轰动朝野的大事，当时闭门大索，全力追寻剌客，终无所获。后来，虽得知此事为淄青藩帅李师道主使，李师道也伏法被诛，但刺客是谁，终无下落。

樊素奇道：“此人既隐迹数十年，为什么却将这个大秘密告诉你？”

“是啊，莫非有诈？”李煊想了想又说：“大概是她过于自负，以为在她手下，绝对没有人能活着逃掉，我被她那一剪刀划中后，又装作重伤倒地的模样。所以她才将这个秘密讲出来吧？哪知我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趁她一不留神，竟然逃了出来。”说罢，他脸上一付得意之色。

樊素却并不像他一样喜悦，撕下一块布条，为他重新包扎伤口，满面愁容地说：“李郞，世上再贵重的珍宝，也比不上安闲快乐，何苦为之屡犯险境，《道德经》曾说：‘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虎兕,入军不被兵甲。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李煊似乎根本没有听得入耳，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玉石的雕成的小马在手中把玩，樊素看去，只见此马全身皆黑，只有四蹄雪白。李煊得意地说道：“这便是‘昭陵六骏’之一的‘白蹄乌’。”

樊素接过来看了一下道：“‘昭陵六骏’之一？这不是本朝太宗陵前的石刻吗？陵前石刻乃是浮雕，怎么又有这样小的雕像？此物只是寻常玉石，并非上佳品质，又为何引人争来抢去？”

李煊说：“之所以众多人丢了性命来抢此物，正是因为其中包含着一个关系非常重大的秘密。

正说到此处，李煊突然一拉樊素，纵身沿树干迅捷无伦地攀上了大树，二人藏在树丛之中，屏住了呼吸。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沿着湖边走来四个女子，这四个女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借着月光，李煊和樊素看得分明，原来长竟是四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当先一人鼻孔朝上，头发稀疏干黄，皮肤如炭一般乌黑；第二人臃肿如猪，还长着一个大蒜头鼻子；第三人却是瘦如竹篙，然而面皮腊黄，并无半点生人的气色，几如干尸一般，第四人身材尚可，但一张脸上生了一大块青色印记，而且嘴唇外翻，露出金黄的大门牙来，这四个女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利剪，看样子有的镀了金、有的却镀的是银和铜，只有那个胖丑女手中的利剪什么也没有镀，是原色的铁剪。

只听那铁剪胖丑女说道：“婆婆师父告诉我们，男人是世间最坏的东西，这次我们下山来，见了不少男人，怎么有的我看着还挺和善可亲的。”

瘦如竹篙的银剪丑女道：“是啊，下山来后，我才知道男人有的嘴唇上还长出头发来。”听得此语，李煊和樊素差点没有乐出声来，看来这几个丑女似乎远隔世间，连“胡子”这个词也没有听说过，居然说是“嘴唇上的头发”。

青脸大牙的铜剪丑女道：“我觉得嘴唇上有头发的男人应该是更加恶毒的坏人，嘴唇上没有长头发的和我们差不多，恐怕还不很坏。”

只听黑肤黄发的金剪丑女道：“三妹你胡说什么，婆婆师父说过，只要是男人，就是害人虫，我们绝阳门就是要仇恨一切男人。婆婆说过，绝不能对任何男人有好感，像今天上午我们在船上看到那个公子哥，长得虽然十分俊美，但我们也绝不能有恋爱之心，须知世间有许多东西都是这样，越是好看，越是害人，比如鹤顶红、颜色鲜艳的毒虫、毒蘑菇，都是这样的东西。”

银剪丑女却哼了一声说道：“金姐姐你说那个公子哥长得俊美，就是大大地犯了错，我们姐妹几个眼中，看到男人都觉得像瞧到大粪一般想吐。而你居然说他俊美，岂不是起了骚邪之心？”

金剪丑女被她抓住的话柄，一时甚是尴尬，辩白道：“我也是瞧男人如粪便一般嘛……”

然而未等她说完，铜剪丑女又抢白道：“你说瞧男人如粪便一般，这粪便还有丑点的、俊点的不成？难道驴粪就比人粪俊吗？”说罢便和银剪丑女一起咯咯大笑起来。

铁剪胖丑女却呆呆地想了想，说道：“驴粪蛋儿光滑如球，倒真的似乎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