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诗歌有关的春天

——在王长征诗歌研讨会上的发言

尚飞鹏

           

疫情三年，诗歌仿佛停止了呼吸，散落在无人知晓的天涯海角，阳光灿烂的日子一瞬间没有了诗意，人们在窒息的房屋中蜗居，看不到鲜花开放，蜂蜜也逃离的无影无踪。病毒所到之处，很多人都会倒下，人类陷入了悲惨世界。每一个人都经历了一场与病毒生死搏斗的战争，不幸者在音乐的伴奏中进入天堂，等待转世。幸存者像凤凰涅槃，在大火中脱胎换骨，有幸重生，新生、再生的人有福了。

春天正在发生，万物正在复苏，王长征的诗歌研讨会，就是在这个时刻在西安召开了，诗人们喊出了春天的第一个音符，唱出了第一首歌，这就是今年春天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在长安城，在中国诗坛。

看了王长征的诗集《穿过薄薄的世界》，感觉良好，印象深刻，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每一首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细致打磨出来的优质产品。我敢肯定，他是一位优秀的青年诗人，他的诗有一股春风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要先说说他的爱情诗，他在《冬日情话》里这样写道：

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爱情是我的座右铭

在这日渐寒冷的北方

思念长了翅膀

深吻沅江之水

 

她也找遍一切

唯独没有精神恋爱的理由

谁能宣读我的罪状

这时间的镜子

照彻路过你的诗句

和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痛苦的琴弦

弹伤世间温柔

精美的音符

总也难以留住

执意远行的脚步

爱情诗，往往是青年诗人，最初爱上诗歌的理由，第一首诗往往是写给她，激情飞扬的青春期，最容易在青年诗人的内心点燃一场爱情的风波。

我喜欢这首诗是因为它的热情，语言技巧和丰富的想象力。这首诗的表现力很强，第一句就是“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表达方式。比如：“这时间的镜子/照彻路过你的诗句”。“照彻”两个字用的很好，而且有意思。还有“痛苦的琴弦  弹伤世间温柔”。“弹伤”也如此，当然，不仅仅是词句有创造性的突破，而是用真情实感完成了整首诗的写作。我认为好的诗歌作品，不是所谓的诗眼论，而是要求句句精彩，而不是某两个句子画龙点睛，王长征的这首诗做到了。诗歌是艺术作品，不是现实的照搬，诗歌作品既有幻想又有迷宫，是真实还是梦幻只有作者心知肚明，偷着乐的不是我们，是他。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有一点名气的诗人，以为情诗创作是年轻人的事，甚至冷嘲热讽写情诗的诗人是小儿科。我却认为，浪漫是诗人一生的事业，只要活着就应该写情诗，女人是人类的珍宝，是现代社会创造财富的重要力量。凡是伟大的诗人，都是书写爱情诗的高手。

写故乡的诗很多，王长征写故乡的诗与别人的写法有所不同，他的独到之处是，把故乡丰收的粮食，每一粒看作是母亲的儿子，把来年的种子留下后，入仓的粮食就像是进入社会的游子。其实诗歌是最不适合评论的艺术，再好的评论家也是捉襟见肘，我们还是看原作吧！他在《故乡》里这样写道：

故乡从来不曾伟大，最多算是贫穷的母亲

她顶着头巾端着簸箕，借风扬去无用之糠

一遍遍淘汰，留下希望的种子

然后一股脑倾泻进社会的粮仓

我们的尖叫拥挤在一起

有的响亮有的破碎

哗啦啦……互相跌撞、摩擦

引诱热血的臂膊在亿万粒相同的谷子

形成的潮流与倾轧下举出自身的光芒

前方的热土发出呼哨

长成什么样的庄稼，母亲已无能为力

这首诗短小精悍，写得确实漂亮，从故乡的一粒粒种子转换成一个个人，进入到滚滚洪流的人群之中，非常奇妙。最后一句诗这样写道“长成什么样的庄稼，母亲巳无能为力。”这是什么样的人生，还需要我们仔细思考。

如果说《冬天的情话》是独唱的话，那么《故乡》就是三重唱。而我觉的《远去的枫树》就是小合唱，它集聚的能量会更大，更广泛一些。歌曲的创作是单旋律的，音乐作品可以用复调，就是两个旋律以上的作品，还可以有更多声部的音乐，我们可以把它称之为交响乐。就像一个人站在广场上，两个人站在广场上，一群人站在广场上是不一样的。以这样的方式写诗，诗歌就会更多元，更丰富，饱满、广阔、深远，可能要调动创作者更多的智慧资源和信息能量。他在诗里这样写道：

金黄色群裾上的响片

被北方的寒冷呼啸过

被冷冰冰的月光伤害过

那苗条瘦弱的枫树啊

我想再次握住你

纤弱的手臂

流过泪的眼睛

软绵绵的长发

和始终一言不发的心痛

我知道自己

一直在思念它们

 

越过一座山坡

枫树萧索的身影依稀可见

可被风撩拨时丰盈的笑声

只能记忆中重现

走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近了 远了

蓦然想起奏在枫叶上的琴声

我随着音符，活在明灭之间

 

多少人路过这里

有谁知道一颗树的孤单

就这样匆匆远去

似空谷渐渐弱下来

一个遗憾的回声

这首诗通过写枫树的冬天，再想到他的夏天茂盛时音乐般的微笑，这微笑也在瞬间消失，既便是经过这里的人，也能够听到他远去的背影，以及演奏的琴声。也可以把这首诗当作情诗来读，无尽的思念和回忆。也许枫树不是枫树，是一个什么人，或者是一件难忘的经历，谁能知道诗人的心思，谁就是上帝。

 我就喜欢王长征一针见血的个性，这首诗的开头和前几首诗的开头一样，直接扔出一个响亮的定语。他在《一滴露珠砸响落叶》这首诗里，第一句诗就是“落叶是寒冬深的思想”。这样开头的诗，要写好的难度很大，可是王长征把这首诗写好了，他用不断变化的意象，阐释深邃的思想。其中有这样的诗句“它用迷人的滚动 让天空的云朵羞愧”、“惊醒的人们纷纷说梦/笼罩着人间最可爱的流浪”、终于在结束句这样写道“与这圆润的精灵匆匆一面/又在梦中与之重逢 面对我/它瞪着透亮的眼睛/不发出一丝声息”。全诗没有可有可无的句子，从落叶中见生死，对生命的尊重与叹息，全然在一首短诗里表达的淋漓尽致。我以为，这是一首佳作，请欣赏完整的作品：

落叶是寒冬深邃的思想

黄昏时刻

承接最纯洁的一颗诗心

它用迷人的滚动

让天空的云朵羞愧

怀揣忧伤的人们

心思都汇聚在这里

 

惊醒的人们纷纷说梦

笼罩着人间最可爱的流浪

当太阳出来的时候

犹如偷偷溜走的烛泪

不留下一丝踪迹

 

长长的流水

夜幕中哗然作响

呼唤她每一个孩子

组成波澜壮阔的水面

每一滴清露

如小小的梦

在多少片叶子上

细数眉宇间憔悴的皱纹

 

在公园

与这圆润的精灵匆匆一面

又在梦中与之重逢

面对我，它瞪着透亮的眼睛

不发出一丝声息

我一直以为，诗歌创作有“三魂”：博爱是诗歌的灵魂，爱的缺失，会导致人类陷入种种困境，甚至毁灭。善良是诗歌的灵魂，善良才能体会到人间的冷暖，痛苦和快乐都会感同身受。思想是诗歌的灵魂，正确的思想是诗歌的灵魂，有了它才能识别事物的真假对错善恶美丑。如果没有正确的思想，即使有爱很可能爱错，即使善良很可能纵容了邪恶。一首好诗的诞生，是因为好诗的背后站立着一个有爱有善有思想的好人，这就是诗人存在的意义。

对一个诗人而言，要具备的条件很多，但是最重要还是勤奋，庄稼之所以成为庄稼，是因为农夫在春天里辛勤的耕耘。丰收之所以成为丰收，是因为农夫一年四季与土地的陪伴。如同诗歌创作，你怎么对待它，它就怎么返还给你，你拿生命待它，它就是你的生命。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它也对你三心二意。世界上的事情，基本上是因果关系，意外也是有的，有一些天灾人祸我们无法避免。诗歌创作是一个思维的过程，也是一个行为的过程。作为一个诗人，写是非常重要的，在写作的过程中才会出现写作中存在的所有问题，也只有在写作的过程中才能解决写作中出现的所有问题。如果不写作就没有问题，如果写作问题和解决问题就会伴随我们的一生。

我在王长征的简介上看到，他已经有长诗作品荣获“第二届中国长诗奖”。这一点很重要，长诗的写作，标志着一个诗人的成熟，看他能不能连续不断地对世界有新的发现和质疑。一个优秀的诗人，应该关注人类的命运，国家的前途，老百姓的快乐与疾苦，洞察诗歌发展的方向。

我认为，诗人王长征的诗歌，通过用现代思维的描述，多重意象的应用，语言表达的精准，使他的诗歌创作从诗歌精神到艺术境界，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2023.3.7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