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4--24《张家口晚报》一碗豆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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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凤池
过去那个年代, 每到月底,
父亲还差几天开支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就剩不多了,母亲有时用榆树叶做点饭疙瘩,用野菜做菜娘子,用草籽掺一把玉米面或者白薯面贴锅饼子,
就用这些抵挡那几天漏风的日子。 尽管顿顿吃这些东西, 还是不能填饱我们的肚子。 那时候, 我时常想, 要是天上的月亮再离我们近点,
我们真想把它摘下来当烙饼吃了。
有一年放寒假, 冬天特别冷,地都冻裂了。我们在屋里暖冬, 每天写完作业就等着吃饭。上午十点吃了早饭,下午四点再吃晚饭,
一天就吃两顿饭。 我们饿得打不起精神,真觉得眼睛发蓝冒金星。
有一天母亲下班回来带来一饭盒豆腐渣, 我们都饿得等不及了, 问母亲晚上吃什么。母亲说,晚上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弟弟妹妹在炕上躺着等着晚饭,我帮母亲烧火。母亲从屋檐下的线条上摘下几棵秋天晾晒的瘪白菜,
用热水泡了一会儿,洗净后切碎了,然后在大锅里放上一勺乳白色的猪油,等油热后,母亲又扔锅里几个小红辣椒, 炸出辣椒的香味后,
母亲先把干菜倒进大锅里翻炒, 炒了一会儿后, 母亲才把包里的饭盒拿出来,打开饭盒盖,把一饭盒豆腐渣倒进大锅里。 炒了一会儿后,
母亲又舀了两瓢水, 豆腐渣炖干白菜在锅里咕嘟咕嘟开了好长时间,等水少了,菜快烂了,母亲又在锅里放了一碗玉米面,等豆腐渣干菜成了粥状,
母亲叫我别烧火了。我撤出火后,但大锅里的豆腐渣炖干菜还在慢慢地咕嘟着。
母亲把豆腐渣炖干菜盛进粗瓷盆里,端在饭桌上。炕上躺着的弟弟妹妹早就睡着了。母亲让我叫醒他们吃饭,弟弟妹妹一听吃饭,
一骨碌就爬起来, 揉着眼睛就坐到了桌前。 母亲给我们每人盛了一碗糨糊糊的豆腐渣炖干白菜,
我们吃了一碗再盛一碗,个个吃得小肚子鼓鼓的,直打饱嗝。 母亲在一旁看我们吃饭时的表情说不出是幸福是高兴还是无奈。
但母亲的表情还是显得很平静。 当我们吃饱了, 一抹嘴都离开饭桌时, 母亲才把盆里剩下的豆腐渣炖干菜咔哧咔哧盛在碗里,
然后自己端在外屋吃去了。
我不知道母亲碗里那点豆腐渣炖干菜是否够吃,也没有问母亲那一饭盒豆腐渣是怎么弄来的。
后来,当我们都长大了,有一天我突然问起母亲当年豆腐渣的事情。母亲说,那是她下班后帮着食堂卸了几车白菜,
食堂的管理员才给了一饭盒豆腐渣。
今天回想起来, 我仍然觉得那顿豆腐渣炖干菜,是我今生吃的最饱的一顿饭,也是最香的一顿饭。
然而,我却不知道,在豆腐渣里浸泡着母亲多少的汗水和泪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