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凤池
懒豆腐
在南方有没有懒豆腐我还真说不好,但在唐山却有香喷喷的懒豆腐。懒豆腐有两种:生懒豆腐和熟懒豆腐。
生懒豆腐是将水泡好的大豆,用小石磨碾碎,放在大锅里熬。加入泡好的干白菜叶、咸盐、花椒水。等干白菜烂了熟了,就可以加入蒜末、辣椒油就玉米饼子吃了。
熟懒豆腐是将大豆在锅里炒熟,加入花生米,用小磨碾碎。其他步骤和生懒豆腐做法一样。第一次吃懒豆腐是下乡的时候。
头一年,开春种地回来,队长告诉我中午不要到伙房去打饭了,到他家吃。我在供销社打了一斤酒,就去队长家了。
进屋一看,桌子上什么菜也没有,队长的老母亲给我们每人盛了碗黏糊糊的东西,一闻喷香。队长问我:“没吃过吧?”我说:“没有。”他说:“这叫懒豆腐。”他给我的碗里舀上一小勺蒜末,又舀上一点辣椒油,然后给每人倒了一杯酒,就懒豆腐喝。
后来,只要队长家里做懒豆腐他都叫我去。回城后,就再也没处吃懒豆腐了。
如今,大饭店里都有这道菜,第一次吃懒豆腐的人,感觉新鲜。以前吃过的人,就觉得味不够。尽管小料比以前花样多,做法也细腻,但唯一缺的就是干菜。饭店大多用白菜替代,这样一来懒豆腐就失去了原汁原味的地道。真正的懒豆腐必须用干菜炖,没有干菜只能那么叫,但不纯正。
有时候,我也会把上世纪50年代留下的小石碾找出来,刷干净,将提前泡好的大豆用小石碾磨碎,再加点儿花生米,放在铁锅里熬。等懒豆腐开锅了,将切好的干白菜放入锅内,熬的时间越长越好吃,但要勤铲锅底,糊了就不好吃了。
等干白菜烂了,打开锅盖,满屋的豆香味弥漫着,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也弥漫开来。
腌肉炖干菜
我记得姥姥家来了客人或亲戚,姥姥从盐缸里拿出一块腌猪肉,切上十几片,然后把房梁上挂着的筐摘下来,从里面拿些干豆角、干萝卜、干芥菜、干茄子用开水一沏,泡上个把钟头,等干菜泡软了,洗净切成丝,放入大锅里一炒。等炒出香味来,放酱油,咸盐,花椒,大料,加足水,再把腌猪肉片放在锅内。
开锅后,姥姥在锅边贴一圈白玉米面饼,盖上大锅盖,开始烧火。我坐在姥姥身边,像个小馋猫盼着饭菜快点熟。见柴草快烧没了,姥姥叫我到院里柴垛上抱点柴禾,我飞快地跑到院里,抱来柴禾,就又守在姥姥身边等着。
大约抱了有五六次柴禾,屋里就弥漫了肉炖干菜的香味。我守在锅台旁边问姥姥:“可以吃了吗?姥姥。”姥姥说:“再等会儿,要不菜烂不了,嚼不动。”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姥姥终于把锅盖掀开了。
巴掌大的玉米饼子一面雪白一面焦黄,锅里炖的干菜还开着锅直冒泡。
姥姥先用勺子给我盛了一碗,我端着到院里的碾台上吃去了。姥姥给来的亲戚盛了一大碗,放在桌上,自己又到院子里去给猪添食。看我碗里的菜快吃完了,她拿过去在锅里又给我盛一点。
这是我在姥姥家吃得最香、最顺口的一顿饭。
杂面汤
现在市场上卖的杂面,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是假的,真的肯定是没有。因为,绿豆的价格已经炒到十几块一斤了。谁做杂面还用绿豆呀。如果还像我小时候吃的真杂面一样,一半绿豆面一半白面那样制作杂面,我敢说,卖杂面的可能会赔本儿。
现在市场上卖的杂面,从两块一斤涨到三块,而绿豆却翻了几倍。以前杂面里,如果说放点绿豆面我也许相信。现在,市场上所有卖的杂面,一点绿豆面也不掺。完全是黄豆面加了食品色,根本就吃不出一点绿豆面的味道来。
我记得三十多年前,弟弟妹妹要是有个头痛脑热了,母亲到粮店买一斤杂面做的挂面。那时候的杂面是干的,一斤一把,一毛八分钱一斤。母亲买来后,用大白菜叶炝锅,放上一锅水,水开了把杂面下到锅里。一斤杂面确实很出息,一煮就成了一大锅。母亲先给有病的盛一大碗,再给碗里点几滴香油,我们随后再盛。躺在被窝里有火的病人,趁热吃了杂面汤,出了满头大汗。第二天就出去跑着玩了。
那时候,吃的杂面绝对是真杂面,味道绝对是绿豆味。因为,那个年代的人还没学会掺假。要说假,也是绿豆面和白面比例没放好。那年代,要是知道是谁出了问题,肯定会受到严厉惩罚。所以,那年代的杂面绝对纯。
我下乡时,有一年秋后出花生,队长用火烧花生让大伙吃,我吃多了又喝了凉水。晚上犯病了,又拉又吐还发高烧。知青来华马上去大队书记家借来自行车,驮着我去了城里医院。到医院一试表,发烧40度。我在医院输了一宿液,就退烧了。第三天就回了村里。
为了表示对来华的感激之情,我在公社合作社买了两斤杂面,一斤羊肉,一共花了一块多。回村后,我把五个知青都叫来,在房东家的大锅里做了一锅杂面羊肉丝汤。我又从房东大娘家要了一小碗腌小青辣椒,村里人叫酱母子。有人提议,吃一碗汤,必须吃五个小辣椒。大伙一看,就那么大点的小辣椒,还没有铅笔头大,有多辣了。谁也没在意,当尝了一口后,才觉得辣劲实在受不了了。那种辣度,辣得耳朵眼里直冒火,辣得来华在地下直蹦。大伙一碗汤没吃完,都满头大汗了。最后,谁也没吃了五个小辣椒,一大锅杂面汤连汤也没剩。
回城后,头几年吃的杂面还没变味。后来,杂面就真的成了“杂”面了,而且越来越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