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音樂大師（組詩）／齊鳳池_齐凤池

齊鳳池

　　◆為上帝歌唱的巴赫
　　我有一位朋友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他的慈父聖母去伊甸園
　　我參加了送行
　　送行路上沒有紙錢香火
　　和一聲哭泣半滴淚水
　　只有唱詩班的童聲
　　在彌撒曲中蕩著秋風
　　從墓地回來的路上
　　我耳邊始終縈繞著一縷黑黑的旋律
　　這悠揚舒緩的音符
　　不知誕生于哪位大師雙手和心靈
　　我努力尋找音樂的締造者
　　在一本音樂詞典裡我認識了巴赫
　　巴赫一生為上帝奉獻了很多虔誠
　　《b小調彌撒曲》就是他呈給耶穌的精品
　　巴赫從小被上帝恩典呵護
　　長大後拿良心感恩
　　他的名字是德語小溪流的意思
　　他的音樂像溪流從菜茵河分支若干
　　向田園草地山谷叢林漫溢
　　巴赫的音樂不僅是獻給上帝
　　他把《勃蘭登堡協奏曲》
　　呈給盧德維希侯爵
　　傲慢與偏見的侯爵將曲子
　　賣了三十六先令
　　巴赫一聲不響
　　涓涓的音樂
　　滋潤了孟德爾松
　　他挖掘出《馬太受難曲》
　　威廉漢姆復活了《勃蘭登堡協奏曲》
　　長眠在十字架下的巴赫
　　像溪流滲進乾涸的深層
　　滋潤了西方古曲音樂的後生
　　貝多芬舒曼孟德爾松
　　親切地稱他音樂父親

　　◆拯救帕格尼尼
　　帕格尼尼的雙手掌握著天堂的神韻
　　噴灑音符的雙手一度被女人操縱
　　他一手抓住音樂的翅膀
　　一手抓住妓女垂下的乳房
　　手指染上了銅臭
　　身子沾滿了妓女的狐臭和香粉
　　一把把金質的音符兌換成賭碼
　　生命中最精彩的樂章
　　噴射給齷齪的女人
　　靈魂掌握在撒旦手裡
　　脫掉音樂的華貴
　　披一塊露風的日子踉蹌在風雨中
　　有一位叫荻達的女人
　　拯救帕格尼尼的靈魂
　　她從雙手會診
　　他墮落的病灶從手指連心
　　在荻達的鄉村別墅
　　他做了三年的移植靈魂
　　從手指到心臟每一個穴位
　　都印上荻達滾燙的香唇
　　終於，帕格尼尼乾癟的血管繃起琴弦
　　手指重新找到失去的樂感和靈性
　　在心與心的碰撞下
　　帕格尼尼漸漸復蘇了藝術生命
　　他抖擻一下精神
　　在熱亞那盧卡的金色大廳再現神韻
　　手指在琴弦上奔跑拂來春風
　　人們聆聽《狩獵》的號角
　　閉目默默懇求
　　帕格尼尼拉錯幾個音符吧
　　那樣覺得我們還像人類

　　◆柏遼茲的愛情
　　喬治•桑比蕭邦大六歲
　　達葛爾伯爵夫人比李斯特多六個年輪
　　克拉拉比勃拉姆斯年長一十四
　　老勃拉姆斯娶了比他大十七歲的女人
　　女人身上有水質的音符
　　把心靈洗得透明乾淨
　　白晰的肌膚彈奏出細小的顫音
　　與靈感和絃共鳴
　　六十一歲的柏遼茲煥發了青春
　　他夢見五十年前的情人
　　老柏遼茲滿懷激情回到故鄉
　　尋找十二歲時情人的蹤影
　　埃斯特爾•格蒂耶已年近七旬
　　在熱亞那一座豪宅過著獨身
　　柏遼茲的出現令她激動顫抖
　　兩行老淚洗刷著歲月蒼桑和一生風塵
　　埃斯特爾•格蒂耶那雙嶙峋老手
　　怎樣接受這份遲到五十年的愛
　　柏遼茲那個夜晚怎樣享受
　　密封半個世紀佳釀和痛飲情景

　　◆李斯特和他的女人
　　車爾尼門下的高徒是個風流情種
　　他那華麗的《愛之夢》在情人的血液裡滾動
　　尼采說李斯特是追求女人的藝術
　　這點不能否認
　　李斯特有絕技讓貴婦人心動
　　高傲漂亮的達葛爾伯爵夫人
　　走下高貴的地位
　　捨棄三個天真
　　懷著一股少婦情潮
　　同李斯特私奔義大利
　　依偎在夫人懷裡
　　握住達葛爾夫人的玉指
　　奏響《匈牙利狂想曲》的波濤
　　如癡如醉的《愛之夢》
　　在唇與唇之間熱烈死去
　　是一種幸福的享受
　　同達葛爾夫人分手後
　　李斯特又挽著卡洛琳公主隱居到了魏馬
　　在鄉村一座深深庭院
　　卡洛琳廝守
　　李斯特收斂起音樂的最後一根羽毛
　　卡洛琳把殘餘的時光
　　禁錮在孤獨的內心
　　她用時光洗去所有牽掛
　　在一個明媚的早晨
　　她梳洗乾淨輕鬆上路
　　去追趕在路上
　　等她三年的音符靈魂

　　◆讓我們站著聆聽亨德爾
　　達•芬奇筆下的雞蛋是痛苦的結晶
　　一千多隻雞蛋在藝術的溫床孵化破殼
　　從雞蛋質變雛形的生命是一段痛苦的過程
　　亨德爾用七個音符使平凡昇華到高尚和神聖
　　亨德爾把生命全部注入《彌賽亞》的劇情
　　《彌賽亞》是希伯來語的受膏者
　　是救世主耶穌的尊稱
　　從平凡的雲梯上升到純潔的天庭
　　華麗悠美的《田園交響曲》
　　詠歎調《他必象牧人餵養其羊群》
　　眾門徒放聲歌唱
　　潦亮了《哈利路亞合唱》的光輝
　　人們默誦《我知道我的救贖主活著》阿門
　　《彌賽亞》唱紅了倫敦大小舞臺
　　《哈利路亞合唱》擊活了喬治二世麻木的心靈
　　他虔誠肅然站立
　　他的舉動調動了全場觀眾
　　後來，站著聆聽《哈利路亞合唱》形成規矩
　　觀眾都要站立恭聽
　　其實聆聽亨德爾站立與不站立無關緊要
　　但在中國聆聽亨德爾我們必須豎起尊敬
　　亨德爾離我們太遙遠了
　　他額頭上的樂譜我們很讀懂
　　認識亨德爾首先從音符的嘟開始
　　漫步在五線譜幽深的小徑
　　也許在一個細小的音階
　　或一個不顯眼的休止符上
　　我們會與雙目失明的亨德爾老人相逢

　　◆叫聖桑的天鵝
　　一隻叫聖桑的天鵝
　　從法蘭西五線譜的小巷起飛
　　他靈性的翅膀一展就飛過了音樂頂峰
　　不小心碰斷一根命運的琴弦
　　他跌在一把棗紅色的大提琴上
　　本來四隻天鵝一起飛
　　一隻夭折在陽臺的A弦上
　　一隻融化在鄉間C調的風琴裡
　　剩下兩只是聖桑和妻子
　　那是七月下旬
　　他忍著藍調悲痛
　　挽妻子到布魯爾溫泉洗刷不幸
　　洗掉悲傷的特留佛
　　飛走了
　　到遙遠的世界
　　尋找走失的兩個幼小的生靈
　　聖桑獨居在音樂盒裡
　　苦苦等了四十個春秋
　　儘管血液在G弦上澎湃
　　他卻像一隻很累很累的天鵝
　　靜靜地舒展在音樂的天空

　　◆獻給勃拉姆斯
　　舒曼大師晚年走進了精神病院
　　這符合一個大師的謝幕
　　大師到了極限一不留神
　　就跌入精神的懸崖
　　晚年的舒曼是幸運的
　　他有賢慧的妻子克拉拉
　　和七個水靈靈的音符
　　還有勃拉姆斯為他送終
　　勃拉姆斯犯了一個
　　不該犯的美好錯誤
　　他偷偷愛上
　　愛上比他大十四歲七個孩子的母親
　　這是勃氏家族遺傳
　　老勃拉姆斯娶了大十七歲女人
　　大女人是締造音樂家的女神
　　勃拉姆斯把所有的情感
　　譜寫成獻給克拉拉的愛
　　每一串水質的音符都濃於血
　　滴滴都灌溉著克拉拉皸裂的心
　　愛上一個大女人等於愛上一個仁慈的大姐
　　克拉拉心靈的傷口沒有最好的醫生
　　克拉拉被神父讀進了聖經
　　在去法蘭克福的火車上
　　勃拉姆斯醞釀四十年的愛
　　譜成安魂曲
　　奉獻給睡在音樂天堂裡的女神
　　一串串滴血的音符
　　滋潤著新翻的泥土
　　十字架下的克拉拉
　　沿著草根吸吮著陽光
　　一年後，勃拉姆斯
　　在五線譜小路的指引下
　　他去追趕牽腸掛肚的靈魂

　　◆蒙特威爾第的哀訴
　　六千名觀眾為《阿麗婭娜》哭成一片
　　而奧菲歐獨自為亡妻默默流淚
　　蒙特威爾第把妻子的靈魂融入劇情
　　讓六千觀眾為克洛迪婭痛哭
　　一生就這麼一次夠了
　　一個人被很多理解你的不幸是萬幸
　　一個人的淚水擊中很多人的要害你的情感不脆弱
　　一個人的哀訴讓很多人哭泣你的傷心流成河
　　蒙特威爾第有六千人為她痛哭值得
　　你含淚為王子的婚禮譜寫歡歌
　　這是殘酷的蹂躪快樂
　　斷枝花朵在淚水滋潤下復活
　　黑色的小號吹出歡樂
　　蒙特威爾第對上帝訴說
　　你操縱七個音符
　　嘩變哭聲
　　席捲人們的脆弱
　　六千觀眾一起痛哭合唱
　　蒙特威爾第的悲痛被湮灰

　　◆獻給達格尼的禮物
　　格裡格是個守信譽的老頭
　　十年前許下的諾言如期兌現
　　那首《獻給守林人的女兒達格尼，當她十八歲生日的時候》
　　被報幕員宣佈後
　　奧斯陸金色的音樂大廳一片沸騰
　　這麼昂貴的禮物
　　十八歲的達格尼無法接受
　　她激動亢奮
　　淚水抒情涓涓溪流
　　拄拐杖的格裡格老人
　　花了十年心血編織的禮物
　　比聖誕珍貴
　　十年一曲，舒展達格尼一路亮麗人生
　　八歲在貝根森林雀躍童年的前奏
　　十二歲拔節悠揚激情的快板
　　十六歲楊花孟德爾松的柔情纏綿
　　十八歲吐蕊舒曼的青春浪漫
　　十年，一部美好的人生樂章
　　被格裡格精心美化反復和絃
　　十八歲剛剛完成人生第一樂章
　　婀娜的達格尼漫步在奧斯陸的音樂廣場
　　人們羡慕她的美麗和福份
　　聆聽從天堂傳來的神韻
　　欽佩拄拐杖的老人
　　兌現諾言
　　格裡格兌現尊嚴和人品

　　◆訴說蕭邦
　　鋼琴詩人蕭邦是貴婦人的偶像
　　他過早的辭世叫女人詛喪發狂
　　三十九歲離開了音樂和追逐他的女人
　　他一生愛過四個女人
　　他的音樂不僅獻給女人也獻給愛情
　　C小調圓舞曲給了康斯坦奇婭
　　小夜曲只屬於瑪麗婭
　　波蘭舞曲給史塔林的狂吻
　　降B調奏鳴曲屬於他和喬治.桑
　　蕭邦的性格屬於女性
　　而喬治桑更賦於雄性
　　這對性別顛倒的鴛鴦
　　十年嬉水個自飛翔
　　離開喬治.桑蕭邦一天天枯萎
　　他死後，很多女人流淚瘋狂
　　有五十個貴婦人願抱著他死在懷裡
　　有五十個伯爵夫人願狂吻他冰涼的臉龐
　　他的魅力和天才叫女人癡醉
　　他憂悒的沉思抑鬱的悲情痛苦的依戀
　　像薄霧籠罩晨曦的法蘭西田原風光
　　像月光融融或細雨綿綿巴黎藍調的夜晚
　　他在法國生活了十九年
　　他仍深愛著自己的祖國
　　他死前遺言
　　身體可以留給法國和女人
　　心臟一定回歸祖國
　　他把音樂全部留給了人類
　　一個音符也沒帶回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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