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诚

       整个下午，我都在等一个人，等得心都焦了。

       起因是这样。一个月前，我们组织了一场中青年艺术家作品义卖活动，为环保公益行动募集资金。结果社会反响很好，不少民众前往选购画作。其中有一位张总，在本城办公司、开酒吧，生意做得挺大，朋友拉他来看画展，他一时高兴，就指着墙上的画说要买好几幅，总共2万元。

       我们都很高兴，为这位老板的慷慨和爱心。工作人员把“已认购”的标签贴在画作上，别人要买，我们都说，不好意思，这幅已经被人定购了。

       后来，我们把收款账号给了张总，他说过两天就把钱汇过来，结果我们一等再等，张总的钱一直没有音讯。我给他打电话，每次他都说得很好，不是出差，就是开会；然后，他总是答应立即办理此事。

       本来，我们不太愿意同商人打交道，我们不过是些写字的文人，不懂得商场上的种种手段和套路。但因为此项公益行动要良好运行，所需费用较大，我们不得不鼓励着自己去做并不擅长的事。好在民众的反响很好，展览的画作几乎一售而空。要不是张总已经“定购”，那几幅画也早就被卖光了。

       募到的钱款，要一并交付到公益项目中去；张总这一笔钱没有到账，导致我们后面的工作一直拖延，所以大家也不得不心急。

       这天，我终于和张总约好，他说下午就过来一趟，把钱款结清。结果整个下午我望眼欲穿，张总的影子都不见一个；打他的电话，无人接听；发他短信，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声响。

       后来，我就决定再不给他打电话了。我觉得给他打电话，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去年，我跟一家文化公司签订了一本书的出版合同，白纸黑字地约定，我按期交付书稿，他们在2013年3月底之前出版我的书。

       结果到了今年2月，我去联络对方，对方居然找了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告诉我说没办法按合同要求出版此书了。

       这位张总——他也姓张——告诉我，他们拿不到书号。还问我愿不愿意以“香港书号”出版此书。众所周知，所谓“香港书号”，是根本不允许在大陆公开上架销售的。而对于这一点，我们原先的约定是“公开出版”，根本不是什么“香港书号”。

       我提出质疑。张总回复：“用香港书号你又不肯，我实无办法。”这样的语调，仿佛并非是他们违约在先，而是我在无理取闹，真是叫人心生郁闷。

       后来，等到过了约定期限，我重新把书稿投向另一家出版社，很快被他们看中，重新签定了合约。而先前的那一家，因为对方已经违约，我非常委婉地按照条款内容向对方提出索赔要求。这位张总说，“好的，我明天就去办理此事。”

       可是现在，多少个“明天”过去了，这事仍然没有下文。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问了。说实在的，索赔的金额并没有多少，但我觉得如果自己不坚持去索赔，那这样的合同订立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准备再过些天，通过律师去处理这桩事情。

       以上两件事，是我最近碰到，都因为对方不够“诚信”，没有契约精神造成。说过的话不算数，只当是放屁；签过的合同也可以无视，说变就变——也许这两件事都只是个例，恰好被我碰上了而已。当下社会还有多少类似这样毫无诚信、漠视契约精神的例子，我并不清楚，但诚信缺失的事情，真是不在少数——首当其冲失信于人的，莫过于政府部门。

       我的居住地杭州滨江区，距离国际机场三四十公里，多年来一直没有开通机场巴士。近年来，滨江成了杭州的新兴居住区块，居民逐年密集，大家要求开通机场巴士的呼声也越来越高。2010年，在新闻媒体的介入下，大家的呼声得到了区政府的重视，他们召集许多个部门，一起开会、座谈、讨论，说方案即将出炉。于是居民们开心地翘首期盼，然而，一日一日过去，却再没有下文。

       2012年1月，许多网友又站出来旧事重提，此事终于有了新进展。当时机场官方在“新浪微访谈”时透露，计划在滨江区设立机场巴士停靠点；而且，他们还说，“这是2012年一项重点工作。”

      结果，事实证明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2013年1月14日，网友又在网络上商议此事，这时，政府部门也好，机场方面也好，再没有任何回应。倒是有新闻记者自嘲：“当年报道此事的记者还没结婚，如今孩子已经满地跑了，机场大巴仍遥遥无期。”

       机场大巴增设线路或设一个停靠点，跟那些主旨恢宏的“国家大事”比起来，真是只能算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一次次地失信于人，实在是要叫民众心灰意冷。放一句狠话：这样的机构，这样的政府，要他何用？

       前不久，美国自由精神出版社（Free Spirit Publishing）出版了一套专门给小孩子看的书，叫“学会相处”，作者是谢利·J·梅纳斯（Cheri J. Meiners）。这套丛书有15册，除了“礼貌和友善”、“倾听和学习”、“学会分享”、“注意安全”等等，其中有一册，叫“懂得和遵守规则”。

       在当下，许多人连孩子的这一课都没有学好。

      2013/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