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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儿就盼着立春,不为别的,因为老北京人有咬春的讲究儿,也只有到了这个节气,祖母才会做春饼,其它的时候,任你说出大天儿,也决不会做的。
我现在还记得,每到快立春的时候,祖母都会翻月份牌儿,记下立春的日子。每每我们一看祖母用热水和面了,甭问,一准是吃春饼了。

说起咬春,吃春饼可说是历史悠久了。在《明宫史·饮食好尚》中。就有这样的记载:“立春之前一日,顺天府街东直门外,凡勋戚、内臣、达官、武士……至次日立春之时,无贵贱皆嚼萝卜,名曰‘咬春’,互相宴请,吃春饼和菜。”而这一习俗,可追朔到晋,大兴于唐。现而今,立春咬萝卜的习俗早就没了,只剩下咬春饼了;在《关中记》中就说到唐人“于立春日作春饼,以春蒿、黄韭、蓼芽包之。”您瞅诶,这古人把春饼和配春饼的菜,说的真真儿的,与现今都没什么两样。
每到吃春饼的日子,祖母是决不马虎的,一大早就上街,买回酱肉、小肚儿、豆芽儿、菠菜、韭菜、韭黄,买回最好羊角葱和甜面酱,发好粉丝。记得祖母烙春饼的面都是用热水和,叫烫面。揉好了面,再象包饺一样捏好饥子,但这饥子有饺子皮饥子的三倍左右,两个饥子中间抹上香油,用手掌按平,杆成双层薄饼,上饼瞠烙好,我祖母烙烙的真叫出色,白里透着金黄,薄如纸、软似棉。而且烙好后,总是平放在一张盘子上,上面盖上湿屉布。


吃春饼讲究的是用饼把菜包起来,从头吃到尾,叫“有头有尾”,没别的也是讨个吉利的意思。吃春饼时,全家围坐一起,烙好的春饼随吃随拿,为的是吃个热乎劲儿。
祖母的刀工极好,把酱肉和小肚儿切的极薄,绝不会散碎。每年立春,全家吃春饼的菜主要有:羊角葱、甜面酱、摊鸡蛋、酱肉或是熏肉、小肚、悄(音:QIAO读四声)了韭菜的炒绿豆芽儿、菠菜粉丝炒鸡蛋,有时没买到菠菜,也会炒个白菜粉丝悄韭黄顶替。其实用什么菜不是最重要的,最解谗的要数摊鸡蛋、酱肉和小肚儿。
卷春饼的菜,也都是我们最爱吃的。到吃的时候,从盘子里拿出一张饼,揭成两片,在饼上抹上甜面酱,放上葱丝,再卷上金黄的摊鸡蛋和小肚儿,在夹一大筷子炒合菜。或是韭菜炒豆芽儿,菠菜炒鸡蛋,每次都是还没卷成,我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嘴。紧跟着,准是祖母边笑边数落,“慢点儿,都是你的,赶三关是的,没人跟你抢”。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儿,饼里包的肉、蛋、菜都从下面啦拉出来了,菜汤每每滴答一桌子或洒一身。但祖母说归说,这时总是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帮我再卷一卷拿在手里等着,或放在一只空碗里。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消受着她劳动的成果。


在早年间,吃春饼时讲究到合子铺去要合子菜。合子铺就是酱肉铺,店家派人送菜到家。盒子里分格码放熏大肚、松仁小肚、炉肉、清酱肉、熏肘子、酱肘子、酱口条、熏鸡、酱鸭等,吃时需改刀切成细丝,另配几种家常炒菜,要新鲜的时令菜,韭黄、菠菜等切丝叫做炒和菜。
头两天到住家附近的一家餐厅叫菜,一看菜单,还真有合子菜,赶紧要了一份回家,打开一看,还真是当年那模样儿、那香味儿、那菜色,这菜里还给您配了一份金黄的摊鸡蛋。唉,没办法,就缺春饼了。
其实,春饼我也常做,但都没祖母和母亲做的地道,做的香,做的是那么回事儿。只可惜当年年岁小,祖母和面烙饼的时候儿,光坐在桌儿前长脖老等了。
其实,老北京烙春饼还不算麻烦,要搁大清朝那会,要烙春饼可麻烦了,据清《调鼎集》记载:春饼的制法是“擀面皮加包火腿肉、鸡肉等物,或四季时菜心、油炸供客。又咸肉腰、蒜花、黑枣、胡桃仁、洋糖(白糖)共碾碎,卷春饼切段”。这是清朝的吃法。但后来演变为春饼抹甜面酱,卷洋角葱后食用。
今不知想起什么了,金秋还没过,就想起咬春吃的春饼了。其实啊,北京人爱吃的吃食和对美食态度,都是慎重搭配,决不随便凑合,对于口、胃的认真负责到了极至。即使将就一张饼,一碗面也要那许多的名堂来配。要说起来,贫嘴张大民家的那碗来根儿黄瓜就按菜码打发的面可不是咱老北京能认的炸酱面。
现在啊,学不来了!
 
对了,说起咬春,可不光是吃春饼,还有一味不能忘了,那就是“春卷”。可别小瞧春卷,这可是明、清时期,不仅是民间,而且是宫廷的糕点,算是登上了大雅之堂,深受乾隆皇帝的赞赏。清朝的满汉全席一百二十八道菜点中,春卷是九道点心之一。
不过,这春卷小巧玲珑的,没有吃春饼过瘾,我素来不太喜欢这口,也就不再这儿叨唠了。
还有一事差点忘了,上周五给您说的“老北京的炒咸菜丝儿”,这两天儿做了没有,味道怎么样?家里人都爱吃吗。
得,您愁我这罗嗦劲儿。
回见了您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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