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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个为什么(中篇小说)/陈仓

(2024-09-13 11:13:20)

作为一个在上海漂泊多年的打工者,“我”的生活充满了压抑和辛酸。当生命的终点提前到来时,“我”决定彻底放飞自我,追求短暂的欢愉,可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主人公更要给这个世界和自己一个交代,以便让灵魂得以安妥。小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荒诞色彩,伴随着王菲专辑《十万个为什么》里的歌声,“我”的一生转眼就被城市建设的泥浆抹去了。

 

十万个为什么

陈仓

 

1

 

我被判处“死刑”的时候在春末,这是上海一年中天气最舒服的季节,往前或者往后十天半月,要么就阴沉沉的,要么就湿答答的,要么就热乎乎的,只有这么几天风清气爽,要下也就下点毛毛细雨。前一段时间,身体不适,嗝气,拉稀,胃胀,腹痛,大便里带着血,头晕得像随时都要睡着了似的,我就跑到医院做了检查。我挂到的那个门诊医生,漂亮,年轻,像刚刚出道时候的王菲。我忍不住当场哼哼了两句王菲的《忘掉你像忘掉我》——

想不再回头

又不想错过

想不想之间

着了魔

……

这首歌收入王菲的专辑《十万个为什么》,那时候王菲不叫王菲,起了个艺名叫王靖雯,还是二十来岁的邻家小妹妹。我和“王菲”开玩笑,你不会是王菲吧?王菲什么时候改行啦?“王菲”低着头看了看我的彩超和CT化验单,然后说,你尽情地唱吧,不要忘记预约一下核磁共振,等着进一步确诊。

我做核磁共振的那天,有一位面黄肌瘦的大娘问,我看你年纪不大吧?我笑着说,差十几天才36岁呢。大娘叹着气说,你这么年轻,确诊是肝癌晚期了吗?我听到大娘同样说出了“确诊”两个字,就警觉地问,肝癌晚期会怎么样啊?大娘说,只好等死,两三年、几个月,这就看自己的命了。

几个月?两三年?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仔细回味了一下“王菲”的表情,感觉似乎有些不妙。我又侥幸地想,我这么一个遇到蚂蚁都会绕道的人,这种不可救药的事情不太可能砸在自己头上吧?不管如何,我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我被推进核磁共振机的时候像被推进了棺材一样,强烈的电流和蓝色的光像一把刀子,在我的身上划来划去切割着我。从那台机器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心情唱王菲的歌了,第一件事情是把自己的一串钥匙取回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把钥匙紧紧地捧在手心,像捧着一尊观音菩萨塑像,默默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一个人,有多少把钥匙,说明有多少扇门,能打开多少把锁,他的世界就有多大。那些钥匙很多的人,把钥匙一起别在腰上,一走路,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的碰撞声。我有两串钥匙,每串只有孤零零的一把,而且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所以总是安静无声的。其中一把,被我装在了上衣的口袋里,它是出租屋上的,金黄色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所以已经磨得锃光发亮,而且不知道被复制了多少把备用的。而另一把,用一条黄色的绳子系着,像系着一枚观音菩萨吊坠那样,时时刻刻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它是老家大门上的,银白色的,母亲去世前,把这把钥匙交给了父亲,父亲去世前交给了我,而且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所以也是孤独的。

老家的大门是木门,每次一打开就发出吱扭一声,可惜的是我不常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挂着一把锁。但是这把钥匙并没有闲着,我经常用它朝着别人的锁孔捅一捅,包括捅一捅自己的出租屋。我好奇地以为,在这个陌生的到处都是门和锁的城市,说不定哪一天,用老家的钥匙就捅开了异地他乡的某一扇门。这当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这把钥匙在某种程度上,比真正的钥匙还要有用。在我激动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想家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于把它捧在手心,或者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窝,这样可以迅速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天长日久,我的胸口就被硌出了一个钥匙形状的暗红的图案。有几次,被别人看到了这个图案,我就解释,这是胎记。

回到正题,两个小时以后,“王菲”走出了门诊室,软软地叫了一声,陈小元,陈小元在哪里?我把钥匙塞进了胸口,像小学生一样举着手问,是我,请问医生,结果怎么样?“王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家属呢?我说,我没有家属,准确地说,我的家属都不在了,你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是的,我没有撒谎,我的母亲、哥哥和父亲,已经陆续去世了,从血缘关系来讲,我还真像孤儿一样,没有一个亲人了。我接过“王菲”递过来的报告一看,一下子就蔫巴了。我像梦游一样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医院,发现杨柳青路没有一棵柳树也没有一棵杨树,竟然全部种着樱花,当时正值盛花期,花瓣被风轻轻一吹,落在地面上像铺了一层粉色的霜。有几只小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啄着,也许是太香了吧,被呛得直甩脑袋。我朝着麻雀飙了一口唾沫,抬起头幽怨地看了看太阳,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卧槽”!

我骂的似乎不是别人不是死神,而是头顶的那颗虚情假意的太阳。太阳羞羞答答地躲在一片白云后边,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它每天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是万物生长和活着必须依赖的,但是现在看来,那些光芒竟然是一把把刀子,在偷偷地割着我的皮剜着我的肉。如果不是它,谁有这么大本事,在短短几年时间就要了自己的狗命呢?

不,不是狗命,而是猪命,自己是属猪的!狗还可以对着上天汪汪几声,而猪呢,没心没肺,一事无成,不就是自己吗?我抹了一把眼泪,也许不是眼泪,而是已经变天了。江南的春天就这样,那雨说来就来了,从来没有丝毫的预兆,不像我的陕西老家塔尔坪,下雨之前基本会打个雷闪个电。

我把自己的钥匙紧紧地按在心窝,像打雷一样对着西北方向嘶喊:爸、妈、哥,你们知道吗,我马上就要和你们团聚啦!

 

2

(节选)

 

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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