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电影相伴的日子/明心平
(2024-08-01 15:11:57)一
我们这些60年代农村出生的人,从小看着电影长大,对电影情有独钟。小时候,每年在大队小学操场上都会放一场电影。我可能是比较早获得有电影看消息的“灵通人士”。那时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地富反坏“四类分子”是抬不起头的,大队有重活、累活、脏活一般都由他们去干,还没工分记。我的同桌是个“四类分子”的儿子,他父亲解放前当过保长,成分不好。那时派到公社抬电影机的活,大都叫“四类分子”去干。每当要放电影时,我同桌就悄悄地跟我耳语:“我爸爸被大队叫去抬电影机子,又要放电影了。”由是我提早晓得:县里一年一度轮流到各地放电影又轮到我们大队了。
看电影对我们小孩子来说,那是比过年还要高兴的事,学校早早下课,便于我们回家吃好饭,提前搬凳子占位置。我家因离大队部较远,回家吃晚饭怕来不及,从家里搬凳子更是不方便,只能饿着肚子,像个学徒工,在大队部里看放映师傅给机子加油发电,看他们把放映机搬到学校操场上安装,我两个脚丫子来回跟着跑,两眼紧盯着放映师傅的一举一动,生怕有哪点落下没看到。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点,大队干部簇拥着吃得打着饱嗝的放映师傅走进操场,人群一阵涌动挤向前,“来了,来了……不要挤,不要挤!”照例,放映前大队支部书记要作一番形势报告,从中央、省里、地区、县里、公社各级一一说到。最后说:“我们大队也像全国各地一样,形势一片大好,是大好,不是小好!”支部书记停了停,咽了口口水,又说,“阶级斗争抓得如火如荼,生产搞得蒸蒸日上,老表们丰衣足食……”“快点!快点!你讲的我们都知道了,我们要看电影了!”底下有人喊起来,支部书记歪头瞧瞧,见是老支书在喊,才慢慢刹住话,宣布放电影了。
我因没回家,早早地就挤在了放映机旁,占据了最佳的观影位置。看了一会儿,有同学拉了下我的衣角:“我们到电影幕布后面去看看吧,看看那是个什么样子?”我俩就挤出人群,走到幕布后,看到的人影都是反的,放的字也是反的,听到的声音倒是一样的。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在前面更好看,就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没想到原先的位置已被人占了,挤不进去了。我们人小个子矮,站着看只能看到背影,听得到声音,看不到画面,心里急得不行,只得抽身出来,想找个高点的位置看,看到操场一边有个爬杆,就“噔噔噔”地爬了上去,抱着爬杆看。谁知时间一长,我那同学一不小心,手一松,“嘭”的一声,从爬杆上摔了下来,幸好爬杆是立在一边有水田的地方,我那同学恰好就掉在水田里,人没伤着,浑身却湿透了,他就这样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又爬上爬杆,坚持着看完电影才回家。
二
我的老家在两个公社交界处,中间有座大山隔着。60年代初,麻风病流行,南康县就在我家附近的深山里划出一块山地来,建了个麻风病院,自然也设立了县皮肤病防治研究所,把全县的麻风病人集中在这里治疗、生产、生活。
进入70年代中期,党和政府除了关心麻风病人的疾病医治,也关心他们的精神生活,县里专门配了台电影放映机,还配了个专职女放映师。县电影公司每个礼拜排送片子来放映两场,一场在皮防所里放,一场在麻风病院里放。
就这样,我们每个礼拜都可以到皮防所看一场电影了。那时一个星期能看到一场电影,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我相信城里人也比不过我们,城里尽管每天会放电影,但得要花钱买票,我们可是免费观影哦!
三
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