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记游(二题)/王定勇
(2023-12-28 15:15:21)
周庄记游(二题)
王定勇
由《周庄水韵》而生发的关于周庄的想象,今天终于走了一遍。在想象与现实中独游,古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微妙,宛若一首并非全然合辙的诗歌,总在某个拐角忽地涌现另一番景象。
大约中午才起床的,醒来推窗,阳光明媚,就打算出游。转了三趟车,拐了许多小巷,目光游离于那些白墙黛瓦之间时,偶见一位老人蹒跚而过,消失在与我相左的巷口。脚印恰始残留些记忆,一阵风就从瓦缝袭来,卷走那些悠然的目光。再用新的目光追寻逝去的自我,则听见一阵孩童的欢声笑语,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又空巷。
而后渐闻人声水声迭起,过了小桥,古镇的入口赫然在目。
天光占领了整个大地的时候,则大地全是烈阳。从宽阔的入口进入古镇,左右可见许多小店,有供应茶水的,有摆卖布料的,大都寻常可见,不过是处在古镇之中,借了古镇的光,做了古朴的样子。
从入口直行,见一墙,右转,而后左转,能够看到一面更大的墙。墙上有展示周庄生活的浮雕,其后是一条小河,小船摇曳,在树影中款款向前。如果摒弃周遭的喧嚣,只留船桨划水声,间或传来头顶鸟鸣声,合上船头妇人擦汗的举动,乘船人欠着身子指向河岸,小船晃晃悠悠地钻进桥洞,两岸是行人,是看船的人,是轻摇蒲扇的白发人……
想来是带着美妙的。
沿河而南,有周庄博物馆、周庄博物馆文创和一两家餐饮住宿的店,过店东折,上小桥,再于炎炎烈日中左右观望,也实在不能感动于它。
“哪儿烧的嘞?”我问。
“瓦窑。”
“怎么烧的嘞?”我又问。
“不晓得。”
父亲晓得祖父在瓦窑烧瓦,也晓得瓦窑在一处罗姓人家的屋边,却没有见过瓦窑,当然不晓得烧瓦的工艺。这多少有些遗憾,毕竟对于挚爱“怀古”的我来说,亲见瓦窑是极其诱惑的。然而那罗姓人家的屋边只剩一堆黄土,不见半点瓦窑的踪迹。十多年的夙愿在今日得以实现,也算是极大的补偿了。
我仿佛产生了别样的兴味,有别于印证关于周庄的想象的兴味。
从“砖瓦窑”出来,正要穿过小巷,却被一家玩具店给勾住了。那老板只管拿着一个飞天的小玩具叫卖,让我买一个回家,给孩子玩儿。我自然不快,我原是打算给自己买的。刚要走,转身之际,却看见一只木蜻蜓,小嘴尖在一小棍上,身体悬空,却总摇晃不落。那摇曳的姿势也过于逼真了些,将我也动摇得无法自已。
于是我买了。
我拿着它,兴味又叠了一层。
小时候,在蜻蜓纷飞的时节,我和二哥总会砍一根竹竿,再找一枝篾条,将篾条弯成椭圆形,两端并拢插入竹竿的小口中,而后将那椭圆篾圈裹满蛛网,走到蜻蜓点水或嬉戏处:一挥,蜻蜓跑了;一挥,蜻蜓得了。
早已不再网蜻蜓,却买一羽木蜻蜓,想来也可笑。
买了木蜻蜓,游玩的兴致也大大增加,索性不计路线,信步漫游。过了许多人群喧哗的地方,许多冒着食物香味与臭味的地方,许多有小孩在河边打闹的地方。一个小女孩儿坐在河边,独自折她的纸飞机,人来人往,她也径自做着那一件事。不知道最终有没有折好,有没有沿河飞到空中,飞到某位游人的头顶,或者没入水中呢?
到沈厅约下午四点,既累且热,就拖沓脚步,在那里逗留了许久。沈厅即沈万三之后所建豪宅,七进五门,房屋一百有余,足见规模。不过到底是江南居所,房梁相对低矮,不见恢宏,略显精致。其中有许多书画,虽年代尚浅,也是大家手笔。吴冠中、杨明义、陈逸飞、邵文君等人画作在列,引得一些戴眼镜着衬衫的老人观赏,而我也跟着他们,瞎看。
杨明义的木版画《小巷深处》怕是最负盛名的。画中是一位妇人牵着一个孩子在小巷深处的情景。我自然不懂画,但当我凝视着它,仿佛那妇人正回头看我,目光穿过狭长而深幽的小巷,像水一样涌来,大水。我不知道那小巷尽头是否光明,我想,它大约是苍白的。除了《小巷深处》,墙上也陈列着诸如《周庄春雨》《周庄细雨》等水墨画,平淡中有灵动。
这些画中,有两幅取材相同题名类似的画作,一是邵文君的《周庄双桥》,一是陈逸飞的《双桥》。《双桥》很有名,是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周庄双桥》则是一幅水墨画,随意点染,画中有诗。自上而下,可望白云悠悠,嘉树四合,双桥比肩,女子独立。桥下荷叶点点,涟漪半回。另有戏水白鹅于其间,使得整幅画鲜活起来。
看了画,走到一处古戏台,囊中羞涩,郁郁折返。而后又串了些巷子,过了些石桥,见了些景色,擦了几回汗。
至舍月已出。
袱子
(节选)
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3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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